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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阿潘,你年纪比我小,还想当我大哥……你八字够不够重?”

  明明是和煦笑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潘急道却觉得头皮一阵阵的麻栗。

  呸!问他八字?管他八字够不够重,够压他就好!

  太尉府的主厅上,卫凡亲自奉茶——一手托着潘急道的后脑勺,一手提着茶壶直接灌进他的嘴里。

  潘急道痛苦地瞇起眼,一把抢过茶壶,一手将他推开。

  “你谋杀大舅啊?!”混蛋东西,这茶是这么喝的吗?

  “此言差矣,不过是感谢哥哥如此奔波请命,总觉得一杯茶太过单薄,总得要一壶才有诚意。”卫凡将茶壶一搁,抱起女儿,一手牵起葫芦,准备走人。

  “你敢整我,改天下聘时,有得你瞧的!”他潘急道可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任人捏圆掐扁的包子武官,敢欺他,就要有被加倍奉还的觉悟!

  “我的好哥哥……弟弟我,等着!”卫凡笑意退尽,只余吓人寒凛。

  “我去你的!”等着,等到下聘之时,他必定必定加个足足十倍讨回!

  卫家一家三口走出太尉府,御门早已在马车边上等候多时,一见主子真将妹子寻回,将玲珑抱进怀里,开心得阖不拢嘴。

  一坐上马车,葫芦就忍不住数落了。

  “小爷,你不要老是欺负阿潘。”

  “我是疼他,你知道我向来疼他。”

  “……那叫欺负。”

  “可是他喜欢。”他一脸正经地道。

  “你没听他开心得大骂吗?”

  “……胡扯。”

  “唯一不胡扯的就是……我真的把你给找回来了。”卫凡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真切地感觉她的存在。

  “葫芦,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府?”

  先前她和阿潘的对话教他感到不对劲,在那当下,他忍住疑问,而如今,他要知道答案。没道理阿潘知道她的心事,而他却被隔绝在外。

  “……谁要你认不出我?”她哼了声。

  “谁要你不直接告诉我?”

  “我说了几次?”她瞇眼觑着。

  卫凡无奈苦笑。说再多次又有何用?当他不信的时候就是不信……说来这确实是该怪自己。

  “是谁跟我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一定都会认出我的?”

  卫凡低低笑着,亲吻着她印着胎记的颊。

  “可是你不见了,我没想过你真可以回来,而你……又是如何回来的?”

  还阳一事只在地方轶闻里听过,就当是野史话本看待,岂料这世间真有其事。

  “我不记得了。”她撒着谎,不想要他提心吊胆度日。

  “原本一开始,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直到我遇见你,才想起了自己的事,可那时你待颜芩那般好,还当她的面要赶我走……”说到最后,还真是埋怨了起来。她从未被他冷落过,可那段时间里,他对她可真的是无情至极。

  “那是有原因的,不过她已经不在府上,从今以后,卫家也不可能再出现你以外的女子踏进我的寝房。”他讨好地哄着,怕她就像当初,恼着气着,连见他一面都不肯,走了。

  葫芦垂下长睫,思忖半晌才道:“二娘也不可以吗?”

  “怎会提到二娘?”

  “如果我说我希望二娘回卫家,你……答应吗?”她不能坐视二娘沦落至此,住在那破茅屋里,还得倚靠戏武和若真乞讨供她果腹。

  卫凡看向车帘外,像在考虑。

  “还有,我希望可以接戏武和若真一起进卫家,在我还未回卫家前,要不是他们两个,我说不准就沦落街头当乞丐婆婆了。”就凭他们几顿膳食,她就该替他们争取属于他俩的奖赏。再者,戏武和若真聪颖而独立,只要加以栽培,必定前途无量。

  “谁敢说你是乞丐婆婆?”卫凡轻抚着她灰白的发。

  “……谁害的?”她指着自己的脸。

  “你的杰作,结果你还认不出来。”

  “我只记得你的容貌,哪会知道那张沙画被我毁成什么样子?”这些年他常到葫芦斋的书房,那是在睹物思人,而不是欣赏那已毁的沙画。

  葫芦撇了撇嘴,对于他的解释不甚在意。

  “反正那些都不管了,你不准转移话题,我现在就问你,到底允不允让他们一起进卫家?”

  “如果我说不呢?”

  “我会生气。”她眸子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如果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那么你怎能怠慢我的救命恩人们?”

  “那我还能说什么?”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没有转寰的余地,是不。

  他只是习惯在行事前,想得再周详一点,总好过事后懊脑。

  当日,回到卫家之后,卫凡便要御门至城郊将三人接进卫家。

  卢孟梅重回西厢的房,彷佛她从未离开过卫家。至于戏武和若真,卫凡见过之后,决意找了夫子一并调教,也算是当了女儿的伴读,其余时间再由御门亲自教导武艺,俨然将两人视为女儿往后的侍卫栽培。

  偶尔,卫凡会对两人讲解商经,岂料两人脑筋皆动得快,与一反三,学会迭数又能将市井里的消息作为参考,颇得卫凡赞涢。

  葫芦乐观其成,庆幸两人的才能没被埋没。

  眼见四月将过,春意渐浓,煦阳转烈。卫家里里外外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彷佛灾厄早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一日晌午过后,葫芦准备着拿手的金枣包,适巧潘急道前来探视她。

  “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他劈头就问。

  “没有。”葫芦好笑道。差如霜去通报卫凡,自己领着潘急道来到巧思园的亭子。

  她特别喜欢这里,小爷以为她是偏爱这人工湖泊、爱这穿柳渡杏的花廊凉亭,最爱在春日时,待在这儿看着漫天而降的杏花,却不知道她之所以喜欢这里,那是因为可以从这里看见主屋里的一举一动。

  好比此刻,小爷正在书房里教戏武和若真商经,大哥则陪在玲珑身边听夫子授课。

  看着这一幕,她不禁勾弯唇角,直觉得这一刻真是太美好了。从没想过她竟可以享受这一刻的幸福,竟还能在这春日煦阳底下和好右共赏巧思园的美景。

  “瞧,就说我的决定是对的。”潘急道一见她的笑容,知道那笑容不是因自己而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只要她能开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你总是那么蛮横,交托你的事总是反其道而行。”葫芦轻嗔着。

  “有些事就是得要这么办,蛮横霸道都好,就是要达到目的。”

  “还说呢,那回你胡意往小爷痛处扎,逼得他说出恨玲珑那种话,你啊……有些事能说不能说,你会不知道吗?”

  “你还不够了解他吗?他那家伙有事绚寔藏在心里,除了你谁也不说,可你不在了,他能说给谁听?就只好往心里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那些事不让他发泄,藏在心底总有一天会出事的,至少说出口,让他自个儿正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也好,至仿招他讨厌,哼,我才无所谓。”他很乐意当黑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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