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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你该准备生素衣素棠祭文。可惜现今咱们梵府没了财没了势,所以郎州的司马爷死后只能得到一具薄棺。”梵天残看着自己刚杀过人的双掌。

  “你将爹爹……”她和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牵系断了……梵瑟掩着唇,从身体里浮现多年来不再有过的恨。

  “方才本少心情一个不好,失手一掌打碎了老头的天灵盖。”他哼着气拍着溅上衣棠的血痕,“啧,弄脏了我的衣裳。”

  “禽兽不如……”她恨意难忍地咬着牙。父可杀、兄弟可相残,这些人连禽兽也比不上!

  “爱上了你后,我早不是人,我是一头兽!”梵天残受辱后,一头扑向她,她却拿起用来剪断绣线的金剪,抵在自己颈问的伤口。

  “瑟儿?”梵天残停在床前呆瞪她手里锋利的剪刀,她的身边怎还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

  原来水儿方才出门去察看外头的骚乱,而水儿前脚才出门,她就将剪刀拿来放在床边,准备再了结自己。可惜还未对自己动手她却得拿这东西来防眼前这匹狼。

  “你不敢,你不会的……”梵天残颤颤地伸出手想夺下她颈间锐利的剪刀。

  “我恨你们,我恨自己姓梵!”她摇着头,眼眸里是无止境的痛。

  “要死就让我死!”梵天残快速地夺下她手中的剪刀,就着她的手,顺势刺进自己的肩。

  “你……”梵瑟为他肩头冒出来的血怔住了。

  “再深一点,再深一点!”他按着她的双手大叫,“不深点你怎知我对你的心?不使力点你怎知我对你的情?”

  她松开手,“我不屑你们三人污秽之爱。”

  “污秽?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如果他能选择,他也不愿她是他的妹子!而爱是说不出道理的,他已投入得太彻底,可以不顾世俗的一切。

  她又恨又怜悯,“爱上不该爱之人即是错,而梵天变不配、你不配、梵天焰也不配,你要何时才能明白?”世上的女子何其多,也许在他处还有许许多多的梵瑟,他们何苦这般死心塌地守着一份不该的爱?

  “只有盖聂配得上你是吗?”梵天残冷静下来,眼眸变得森幽。

  “不,是我配不上他。”和盖聂相比,她有这种家世和亲人才是配不上。

  “这些年你守身如玉,是因只有他才能占你的身子?”梵天残抽去肩上的金剪,勾着她的衣领间。

  她的眼眸顿时显得空茫,“这身子,已不是我的了。”

  梵天残听了立刻拉起她的衣袖,怒瞪着她已无守宫砂的手臂,重心不稳地大退两步。

  是谁占有了她?是梵天变、梵天焰,还是盖聂?

  “你是我的!”他用了甩头,发狂地冲向她,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

  盖聂一手提起武功已被废的梵天残,字字铿锵地把话送进这屋子里所有人的耳里。

  “她是我的人。”

  “盖聂?”原闭着眼的梵瑟睁开眼后,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会让他见到此等场景。

  “你竟敢来此……”梵天残被他的手劲扯得换不过气,两脚在空中不停地踢着。

  “我来向你们要回我的妻。”盖聂沉稳地再告诉他,腾出一只手挥向梵瑟床旁的帘帐,让梵瑟看不见他将做什么。

  他的妻?

  梵瑟在重重的纱帐里,被这三个字怔得不能动弹。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纱帐外传来一些闷闷的声响,把她的思绪扰得更乱。她捧着额际紧闭着眼,想起上回她在自尽后,盖聂好像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而这些日子的夜里,总似有人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那个声音是耶么地温柔,就像以前的盖聂所发出的声音……那个人怎可能会是现在的他?他早就已经变了。

  突地,她的双手破人经拉下,一睁开眼,盖聂难得柔和的面庞映在她漆黑的眼瞪里,而房里头也不见梵天残的身影。

  盖聂将她的小手合握在掌心里,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差点就从他生命中溜走的她。

  梵瑟急急惶惶地拨开他的双手,身子不停地往床里头缩。

  “你的伤口还没好,别乱动……”盖聂伯她不小心又弄伤了自己,想碰她,又不敢轻易妄动。

  梵瑟的肩头不小心撞上了床柱,她闷哼一声,让盖聂情急地大喊:“瑟儿!”

  梵瑟怔怔地抬起头,“你唤我什么?”

  从他恨她的那一日起,他就不再唤她瑟儿了,会这样唤她的,只有在落崖之前的那一个盖聂。可是,那一个盖聂不是已经死了吗?

  “瑟儿。”盖聂的神情不再冷淡,就像以前那般温存地凝望她。

  她将脸埋在掌心里,躲避他那会让她逃不开的幻觉。

  “我不再是你的瑟儿了。”不要那样看她!那是爱她的盖聂专有的眼神,他如果不是,就不要那样看她……

  “你仍是。”盖聂来到床边,拉开她覆住脸庞的双手,在她的耳畔轻声地说着。

  梵瑟不停地摇首,他扶住她的脸庞,侧着脸轻吻她,让她尝到他吻里浓侬的思念。她张开双眼,所见到的眼眸深情依旧,这使她僵冷的心无法再坚持。

  他在她唇间呢喃,“你是我的瑟儿。丹儿死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真相不会唤回当年的你和我……”她两手抵按在他的胸前,喉间凝涩几乎无法成言。

  “如果唤不回,那么我们重新来过。”盖聂任她推拒着,感觉她的手在颤抖,于是拉起她的手在唇边细吻着。

  难以忘怀的柔情顺着她的手指传至心房,为她注入一股温暖。

  听着他的话语,有一刻,她仿佛又感受到当年在林间徐徐吹拂而过的凉风,而在凉风中,有他在她发间倾心倾意捆诉衷曲的低喃;领受着他的吻,她恍然以为全心全意爱她的盖聂真的回来了。

  “我会找回当年那个爱我的瑟儿。”盖聂将恍愣的她纳入怀里,如常地在她的发际道。

  “当年那个爱我的盖聂又在哪?”她幽幽地问,两手悄悄攀住他宽厚的背。

  “他已经回来你身边了,而且,他要你也回到他的身边来。”他涵纳柔情地吻着她的眉心,并往下吻着她包缚着纱中的伤口。

  梵瑟觉得眼眶中有种灼热的感觉,某种东西似欲夺眶而出。

  “他……还爱我吗?”她怯弱地问,两手抱紧他寻求扶持。

  “他要我告诉你,他忘不了也无法恨他所爱的瑟儿。”他抬起她的脸庞,露出她日夜想念的笑。

  “他还说了什么?”梵瑟抚着他的唇,怕这只是一场梦。

  盖聂明亮的黑瞳闪了闪,“他说,请你爱现在的我。”

  门外的水儿看见,五年来从不曾在人前落泪的小姐,珠泪缓缓淌落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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