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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抬首看了看外头午阳正炽的天色,他见媞邑的时辰还未到,可是他迫切地想见她一面,以解近来他愈来愈无法止断的思念之情,即使只是与她分开短暂的数个时辰,他还是无法忍耐地想看看她的小脸、

  於是,搁下手中的毫笔,怀炽快步穿过园子来到媞邑的房裹,在润儿讶异地睁大一双眼眸时,他以手势示意她噤声,暗中接替正在为媞邑梳发的润儿的工作,由他来替媞邑梳发,并扬手挥退满面不解的润儿。

  正坐在书案上书写心事的媞邑,在身后的手劲不同后,已经猜到在她身后为她梳发的人是谁,於是,她轻轻在洁白如絮的纸绢上写下一行字。

  无可奈何花落去。

  怀炽梳发的动作蓦然停止,完全明白她字裏的意思。

  “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久未开口的媞邑,在这日终於发出了怀炽想念已久的润音,可是她说出口的话,并不能让他感到半分的雀跃。

  但怀炽一点也不惊恐,只是抽开她手中的笔,在她的字旁写下另一行字。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股暖流悄悄流淌至媞邑的心底,但她试著闭上眼不去看。

  “你的心会回来的。”他俯身在她的身后,以双臂牢密地搂着她。

  “我不想回头……”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要一点甜言蜜语,就能被哄得痴心快乐的媞邑了。

  “那么,你就休想离开我。”怀炽挪过她小巧的下颉,清清楚楚的让他看见他眼底的决心。

  媞邑洁白的十指在他的脸上游走,“你是个有野心的人,现在,你的野心只是暂时沉睡了,等到有天你再次醒来,你又会变回那个令我伤心的怀炽。”

  “我会找出平衡点来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他任她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轻点,可那感觉,不再像是往日如蝶般的亲吻,却像个炽烙点般,一点一点都会烫痛他。

  “你要当天下第一臣,可我却不愿当天下第一臣之妻。”她很明白他的心,但也了解自己的心和他的强人所难,“强迫一只已被折翼的鸟儿飞翔,不是件很痛苦的事吗?”

  “我可以为你修补双翼。”他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你忘了?你曾希望我们做对双飞燕的。”她忘却了以往的誓言不要紧,他可以日日在她的耳边为她温习,只要她愿意,他可以让那些美丽的誓约延续到来生。

  “不,断了,再飞,也是痛楚,也是折磨。”学过一次教训的媞邑不愿再度尝试。

  “即使伤愈,但在它心中永远有一份抹下去的阴影,永远也无法振翅高飞。”

  他的眼眸忍不住蒙上了一层心灰,“你真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是我不给我自己机会。”她比任何人都恨自己,但在死过一回后,她多么期望她能够有个新的人生,而不是再继续被缚。“对你、对父亲,我无法情孝两全,可是,你们都不放我走,那么,就由我自己走,我必须走出一条可以让我活得下去的生路来。”

  怀炽紧屏著气息。在看清她的眼瞳时,他忽地发觉,自她从湖中被救回后,无论他再怎么下功夫想挽回她的心都是枉然,而他,却是因她而不停地在改变著,现在的他,就如同以前的她。

  “我终於明白,情字伤人处,仅在舍与不舍。”媞邑收回放在他脸庞上的双手,忽地对他露出一朵心碎的微笑。

  怀炽无法呼吸得快要窒息了,“所以你要舍弃我?”

  她缓缓地摇首,“是我要舍弃我自己。”她要从这令她左右为难、心痛欲裂的地方离开,她所割舍不下的,是他,既然她无法舍下他,那么,她就舍弃她那颗愈来愈想叛逃的心。

  “你还是要离开?”全身无法克制地抖颤著,他紧握著拳问。

  媞邑笑而不语,但那笑意,是那么地凄楚艰辛。

  “润儿……”怀炽顿时像被抽空了力气,在她那让人不忍的笑意下别开脸,朝外头等待着的润儿轻唤。

  “姑爷?”润儿有些担心地看著他灰败的脸庞。

  “好生看著她……”他费力的指示,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外。

  盛夏的午阳热力毒辣辣的,烫炙著漫无目的在园裏行走的怀炽。

  他来到水光粼粼、波色潋滥的湖岸时,恍然地想起,在他的书案上,还仔细地保存著未被媞邑焚尽的诗册,那书页裏的字字句句,都是诉满情爱珠圆玉润的绝妙好词,可是如今字句依旧,她的心却不知芳踪。

  给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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