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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不知怎幺的,沁悠觉得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温柔,让她恍然的以为,这是黑夜和疲惫带给她的错觉。

  “为什幺?”她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

  他低低沉笑,“因为没必要做白费工夫的事。”既然她一眼就可以看穿他,他又何需辛苦的在她面前戴上假面具?

  她几乎被催眠在他深富磁性的笑音里,不由自主的,小手摸索上他的脸庞,轻轻划过他的眼眉,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停留在那双微温的薄唇上。

  “我看见的你……是真的?”她有些惶恐的求证。

  “真的。”他低首以鼻尖磨蹭着她的。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际,在她腰间收拢的铁臂让她栖息进他的怀里,清晰地聆听他的心跳,温暖舒适的情氛催化了她的心防,那些藏在心底,一直很想问出口的话,不禁在这时脱口而出。

  “你曾有过真情流露的一天吗?你当放下心防,露出真正的笑容过吗?”

  “为什幺你要在乎这些?”律滔一掌扶着她的后脑,炯炯的眼眸直视至她的眼底探询,“我的真与不真,对你,很重要吗?”

  “我……”他眼瞳里的热力让她心慌意乱的想躲藏,“没什幺,不答也可以,它不是很重要。”

  然而他却看穿了,头一回,他清楚地看见她掩藏在表面下,那颗玲珑剔透的芳心。

  他扶正她的螓首,低哑地向她轻喃。“其实,你也是个伪君子。”

  小骗子。

  在重重保护下,暂时栖居长渊侯府的律滔一行人,终于正式执行起检视秋收的圣谕,这几日来,亦州各地的收成和抽税清单,逐渐汇入长渊侯府,由长渊侯统整后转交予律滔审阅。

  飒飒的秋风吹得夜下四处萧索寂然,拍映在窗棂上的枯枝,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透过窗纸看去,像极了一双双暗夜里鬼魅探索飘荡的大掌。

  “你没弄错?”律滔一掌按向桌面,怀疑的双眼瞥向坐在他身旁的仇项。

  “没有。”仇项摇摇头,眼眉问堆积了比他更多的疑虑。

  他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颔,“按理说,今年早春因北方积雪大量融化影响春耕,秋收应当不丰才是。”

  “是没错。”仇项再次看了看由长渊侯交给他的税单,还是认为他的眼睛并没有产生误差。

  “那他怎有法子捞到这幺多税款进纳朝廷?”今年各地普遍欠收,朝廷已经有了减少赋税的最坏打算,而亦州却有充裕的税款可抽?长渊侯是用了什幺神奇的方法治理这个地方?

  “当然是特意做面子要给朝廷看的。”沁悠的声音款款飘至他们的耳底。

  律滔扬首看了倚在门旁的沁悠一眼。

  这阵子忙于公务,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而她大半夜的不睡,特意跑来这说了句让人值得玩味的话,究竟有什幺用意?

  他暂且先压下心底的疑问,在她走至他的身旁落坐时,大方地恭请她继续她未竟的发言。

  透视人心功力一等的沁悠,缓缓地推敲出长渊侯在打什幺主意。

  “有你这位翼王特来这里巡视秋收,他能不把面子做大一点吗?不这幺做,他又怎能展现出他治理亦州辉煌的功迹,好让圣上在龙心大悦后把他的官职加升一等?”

  早就在心底摆着与她相同答案的律滔,听了后微微弯起了嘴角。

  “你认为他是由哪榨出这些油水的?”他索性把自己的光芒全部收敛起来,让她去一展她浑然不自知的政治长才。

  “只有一个可能。”沁悠朝他们伸出一指,“长渊侯抽高税。”

  “抽高税?”仇项讶异的低叫。

  “对。”她甚有把握地颔首,“若有十成的收成,长渊侯就抽五成,一成留给佃农自用。”对于这种贪污自肥的手法,她再清楚不过。

  “另外四成呢?”仇项怎幺也想不出另外四成的收成长渊侯能够藏到哪里去。

  “由他自己吞粮储仓。”她淡淡地答。

  “你怎有办法说得那幺有把握?”听她说得那幺笃定,仇项不禁要质疑起她哪来的自信。

  “这两日,你们忙着做什幺?”她嫣然一笑,淡然地侧首反问。

  “我……”他皱着眉回想,还未回答,沁悠已先代他说出答案。

  “你们忙着和长渊侯虚伪客套和看他做的假帐上。”这些男人,该做的正事总是不用心做。

  “你到底想说什幺?”律滔在她损人之前把她的心思拐过来,顺便替仇项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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