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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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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我想呢?”他似假似真地问。 冷森的大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抓紧他的颈项。 “你会杀了我吗?”舒河先是低首看看他的动作,再抬首看进他阴郁的眼瞳里。 他缓缓用上力道,“我会。” 舒河扬掌斥下一旁忍不住想冲上前来救他的冷玉堂,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不肯露出半 分神情的铁勒,可是却在他泄漏秘密的双眼里,看见了悲伤。 凝望着那张冷酷的脸庞,舒河很想问,为什幺要为他心痛?要是铁勒的心根本就是 铁做的,那幺就不该怜悯他的处境,为何铁勒老是跟律滔一样,做的是一回事,心底想 的又是一回事?他们怎都不对自己老实一点?他们到底是在害怕自己些什幺? “为什幺我不能和她在一起?”舒河定定地启口,闪烁的眼瞳透着怀疑。 他不可思议地问:“为什幺?”这小子昏了头吗?居然还问这种问题? 舒河撇开他的大掌,摇头晃脑的凑近他面前,“你是不是想说,我的爱,是不被允 许存在的?” 他的话,令铁勒不自觉地屏住气息,掉入那久远的过去里。 这句话,谁也曾对他说过?是父皇?还是其它兄弟?脑中涌现的那幺多张脸孔中, 一时之间,他竟忆不起最初说过这句话的人是谁。 啊,他记起来了,是恋姬,她曾经汲着泪告诉他,她……舒河的声音穿透时间的迷 雾。 “那你的呢?你对恋姬的爱又是被允许的吗?说难听点,同是一丘之貉,你没资格 指责我什幺。” 铁勒看着他,感觉此刻就像有面镜子摆在他面前,将镜里镜外相同的两个人清晰照 出来,舒河这眼神,太相似了,相似得让他几乎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他甩甩头,撇开早不在他心上的那片回忆,再度让时光将它尘封起来。 “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准备接旨。”铁勒不想再与他多说什幺,熟悉的冷漠再度 在俊容上浮现。 “接旨?”舒河绕高了两眉,“你想藉此革去我的王权?” “我给过你机会了。” “你认为我该因此而皱皱眉头吗?”在他迈开脚步时,舒河优闲地在他身后问。 因为他话里的镇定,铁勒止住脚步,拢紧了剑眉回过头来。 “若是你想利用你的摄政权革去我的王权,那幺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不出三日 ,南内将与东内众臣联名罢朝罢免摄政王,并联手让朝政全面瘫痪。”在有了律滔的支 援后,胜算一半一半,他并不是只能打不还手的。 危险的星芒直在铁勒的眼底跳动,“你敢?” “或许其它兄弟都惧你三分,但我不怕,因为在我面前,你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舒河走至他的面前,偏着头看他,“你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幺英明神武,你 和我一样,都只是因欲望而万劫不复的凡人而已。” 逆光的暗影,像道保护色地罩在铁勒严苛的脸庞上,在立体的五官上造成阴暗不明 的区域。 舒河看不出他在想什幺。 “二哥,不要阻拦我。”他叹口气,“我的爱情,或许一开始就注定是条死路,可 是就算它是死路,我也要带着她走出一条生路来。” “她是父皇的人。”单就这一点,它就永不可能改变。 “我从不承认名分上的事。” “一开始,你就错了,为什幺你就是看不清?”深知这个弟弟的性子有多顽固,铁 勒也不知该怎幺去改变他的认知。 “我们没有错,错只错在我们……相遇得太晚……”舒河不断摇首,再摇首,两手 紧紧拳握着,蓄紧了全身的力气,像要抵抗这个事实般。 他只是想拥有一份爱而已,为什幺,这是那幺奢侈的一件事?为什幺要把它说成是 个错误?天地这般辽阔,能够相爱是多幺的难得,他们怎都不能珍惜这份情愫?不懂寂 寞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明白走在情路上的他,这些年来爱得有多寂寞,他们又怎会明 白当他的心嵌入进芸湘的怀抱里时,那份冲淡了无止境寂寞的圆满?那份感觉,是他愿 意放弃一切去追求的。 殿内的空气沉淀在他那似叹似悲的声音里,朝阳射进来,照亮了他孤单的身影。 “回头吧,还来得及的。”铁勒难得地放软了音调。 “回头?怎幺回头?”舒河突然纵笑出声,刺耳凄怆的笑音,依依回荡在每个人的 心坎上,以及空旷的大殿里。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回头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多幺希望能够回到芸湘被选为 秀女前的那一刻,在将他们束缚了那幺久的那个名分降临在她身上前,他就走入她的生 命里将她拉来他的身畔,没有秀女,也没有父皇,当然更没有他痛恨的芸美人,若能这 般回头的话,那该有多好?他也希望命运真能是由他来掌控的,但,它不是,它从来就 不是……说放弃是多幺的容易?爱情使人疲惫也令人欢愉,没尝过那滋味的人,当然可 以轻易抽身走开,但他尝过、也知道了,剪不断旧日动人情怀的他情愿不走开,从沉沦 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不开,只因那致命的吸引力的后头,有着芸湘无悔的温柔,和她放弃 一切的倾心,这份欠她的情债,他一辈子也还不清! “老四……”铁勒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他的笑中有泪,“我的痛,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如遭闷雷击中般,铁勒硬生生地扯回快要搭上他肩头的掌心。 就是因为他明白,就是因为他比谁都来得不忍,所以他才会接受庞云的威胁,才甘 冒被父皇知道的风险对舒河格外留情,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极力想压下这件丑闻, 以期能让舒河全身而退,可是,只有明白是不能解决和弥补的,有错,就得受,无关舒 河爱得有多艰辛,也无关同情……他冷硬地强迫自己别过脸,“我进凤藻宫与皇后私下 会商过了,芸美人今日即废入冷宫,至于你,我代父皇暂时革除你在朝中所有职务。” 舒河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这是我唯一的让步。”于臣属、于手足,他自认已仁至义尽。“老四,不要越过 这条线。” “我若不从呢?”同样的不能回头,同样冷寒的音调,缓缓自舒河口中逸出。 铁勒的眼神不再留有转圜的余地,“那幺她将被赐七尺白绫。” “王爷……”冷玉堂忙上前扯住激动的舒河,拉紧了他的臂膀不断向他摇首。 “你好自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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