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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幺片刻,舒河曾对她出现在殿上的身份有些怀疑,总觉得她的衣着打扮并非一 般宫女,但在她似有若无飘向他的目光下,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静静陶醉在那双 许久不见的水眸里。

  和初相见时不同,这日她不再只是个穿著轻薄的绸衫罗裙,站在草地上飞放纸鸢的 小宫女,她簪上举步摇曳动人的金步摇,明珠玉琐点缀了一身蔓紫色的纱裳,衬得她那 张剔透清丽的小脸格外耀眼,也终于让他在注意她那双盈盈似会道人语的眼眸外,见识 到了她如早熟玫瑰般掩不住的风情。

  强烈的引诱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他并未阻止,反而任由它自在地蔓延,这种野 火燎原的滋味是他从未领受过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幺沉迷于只是缘悭一面的她 ,直到她在殿中回首,一双水眸准确地迎上他的,他终于了解。

  只是一时的情纵,而在情纵之后随之而来的倾心,任谁也束缚不住,也抵挡不了。

  隔着殿中人群与他遥望的芸湘,当他在席间含笑地朝她举杯时,她下意识地想回以 一笑,可当她看清了他所坐的席间为何位时,她眼眸中的热切黯淡了下来,只因为,她 终于得知他的身份。

  原来他是皇四子。

  那日自他出琨过后,她曾经在脑海里猜测过种种他可能的身份,只是她从未想过, 能够出现在思沁宫的他,竟会是圣上与南内娘娘的亲子嗣。初时,她还当他是个年轻的 朝臣新贵,或是名皇亲望族,万万没想到,他的身份竟是与她的身份必须保持距离,竟 是,如此不能靠近。

  未曾准备好的失望在她的眼波中流淌,胸腔里那措手不及的阵阵心跳声,在她听来 ,声声刺耳。她深吸口气,别开螓首,逃离他仍存有那日温存的目光。

  在她别开芳颊时,舒河清楚地看见了那盛载在她眼中的失望,他不懂,也难以理解 她怎会有此转变,他渴望而焦虑地在幢幢人影中期待她的再次回眸,不意间,却惊见她 难以掩藏的哀伤。

  刻意估算好两人的距离后,清脆的响声随即在席间响起,坐在他身旁的风淮,忙不 迭地唤人取来布巾擦拭舒河不小心打翻的水酒,而距离他们甚近的芸湘,在其它宫人将 布巾捧放至她手中时,即使脚步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衔命前来服侍。

  款款在舒河面前跪坐而下后,芸湘低垂着螓首,手执洁净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他遭酒 污的衣衫,被打断的席间,很快地恢复方才的热络气氛,在众人的目光纷纷挪开时,他 的大掌迅捷地握住她的柔荑。

  她本是想挣扎的,但他握得那幺紧、那幺用力,被他掌劲几乎握疼的芸湘只好任他 握住,可是她不抬首,执意不看向他,她不要一步错步步错,原本这种想望就是不该发 生的,那幺她便不能让它发生,这不是他们该走的路。

  在幽微的气氛里,舒河隐约地察觉了她的异样,但他仍是不明白她是为了什幺而□ 避他。为求解答,他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向他,她雪白的藕臂因拉扯而暴露在灿灿的烛光 下,他的眼眸不禁游移其上,掩映在玉臂上的守宫砂是那幺红艳耀眼,但在它的一旁, 还有朵属于圣上未临幸过的秀女印记。

  怎幺会……他有丝怔愕,“你是父皇上回钦点的秀女?”

  在他惊愕的语气中,芸湘听见了难以掩饰的讶异,同时,他深深的排斥和拒绝相信 ,也入侵至她的耳底深处。

  满心难堪的她,奋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心涛翻涌的他却紧握不放,在他们僵持不 下的那一瞬间,他世界的天顶,浓重层层的乌云漫天盖地的掩了下来,将他期待的心打 至谷底最深处,令他再也无法对她说出想对她诉说的只字词组。

  是的,原本他是有溢满心怀的话语想对她说的,这些日子来,他的心中储藏了诉不 尽的千言万语,但现在,他明白无论他说些什幺,也都不能改变横亘在两人间的东西。

  他们两人诡异的举动,令坐在一旁不经意瞥了一眼而满心纳闷的风淮,忍不住想打 个岔。

  “四哥?”他怎幺这幺失态?竟捉着人家的手不放。

  “我喝多了,有点醉。”舒河并没有松开手中对她的掌握,不疾不徐地开口为两人 解围。

  风淮也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差,“要不要先去凉殿歇着?”这个夜宴也不知道何时才 能结束,以南内娘娘今夜那幺尽兴的样子来看,八成还要再拖上一段时间。

  “也好。”

  “我陪你去。”风淮说着就搁下手中的酒盅想扶他起身。

  舒河一手按下他,“不必了,由她领我去就成了。”

  “好吧。”看他那幺坚持,风淮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只好同意。“我代你去向娘 娘知会一声。”

  脑中乱烘烘的芸湘不知自己是怎幺被舒河带离殿上的,直至他拉着她来到凉殿,舒 服地躺在椅上凝望着她时,她才恍然梦醒。

  “皇四子,逾矩了。”芸湘指着他捉握的大掌淡然启口,试图不带一丝心绪。

  舒河不予理会,擒住她的柔荑,在将它凑近他的唇边轻吻时,执意用一种难测的目 光缠住她。

  她忍不住想问:“你向来都会得到你想要的吗?”

  “我没那幺自负。”他徐徐咧出一抹自信的笑,“但我会去追求我想得到的。”

  她的眸心却映染着哀伤,“即使那是不被允许的?”

  舒河怔住了,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不该的,她不该是以这个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他们俩的身份,虽不是云泥之别,但 却各据天际一方,远在两个永不会相连的云端上,无论怎幺地相互远望,多幺想拉近彼 此的距离,到头来,都是无能为力。

  夜间暖意洋洋的东风轻敲窗棂,掀起层层纱浪,窗外杏花吹落如雨,空气中透露着 早春花儿的香气,格外沁入忧人心扉。

  春日已临,可是他们却只能莫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看着彼此,虚度无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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