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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住手!快住手!”左容容泪汗交加地喊着,拼命想阻止他,但受制的身子却无法动弹。

  卫非终于撒开放在胸前的双掌,两手撑在地上调息换气,不时呕出血水。

  “你这是何苦?”左容容看着他的模样,恍然明白他做了什么,更是止不住泪。

  “我……”卫非勉力撑起身子,喘息地靠着花桌,抹去嘴角的血丝,“我以性命来护大唐,我若死,大唐将有违天运永不灭,我若生,大唐则循天运渐尽。我的生死,将使你皆灭不了世。”

  卫非将命赌上了,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无法达成心愿,他们也不需再互相残杀,也不必再将彼此视为对手。

  左容容痛苦地闭上眼,万万想不到他竟以生命来阻碍她,而她心底的反抗意识因他的行动而更上层楼,有了更进一步灭世的渴望。

  “如此一来,你还有胜算吗?”他走近她的身边解开她的穴道,为她整理着散乱的发丝。

  “你把命借给人世,这个人世真这么值得你牺牲?”

  究竟这个民不聊生的时代有什么是他非要牺牲自己夹救的?“它不值得。”卫非摇首轻笑,眼眸流连在她清丽的脸蛋上,“我只是想救一个女人。”

  左容容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不懂生来救世的他竟觉得这人世不值得救,心中也为那个可以让他舍命相救的女人泛起浓浓的醋意,更为爱了他许久的自己觉得不甘。

  她难以忍受地红了眼,心头泛起阵阵冷意,冷得将她还为他温暖的心也冻伤了。

  他除了爱她之外,还爱上了哪个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比她和这个人世都重要?卫非的手轻滑过她酸楚的眼畔,接住她清然落下的泪。

  “只要能让她多活一刻,要我拿性命来换,我也甘心。”

  被卫非在身上下了护印的左容容,这七日来一直待在宅子里等待。

  望着窗外一朵朵浮出水面的莲荷,左容容的心情更是急迫焦躁不已,恨不能快点解开身上的护印,快点完成她想做的事。

  卫非的那一席话不时在她耳畔轰轰地响起,让她对他最后的眷恋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翻涌而起的浓烈护意,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这些日子来,她恍如走在日夜边缘,时而软弱时而坚强地在明与暗之间徘徊。她的脚步若往前一步,人世间便是明光万丈;往后一步,人世间便将坠入黑漆混饨中。在明与暗的边缘行走时,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杀卫非,可是总因心疼难舍而无法对他下手。她以为,他迟迟不杀她,是因为他心底有着与她相同的理由,可是现今他变了,而她也变了。

  从他们再相见,她便毫无保留地把赤裸裸的爱意双手奉上给他、十一个月过后,换来的却只是两人间的对立,而他要救世的理由,还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她连名字也不知的女人!那个女人居然比他要救的人世还重要,这教她情何以堪?她努力积压了七日的妒意和不甘,在南风拂过地面,第一朵莲荷绽放时,卫非在她身上所下的护印随着莲荷弥漫的香气而破解,掩抑不住的怨妒自她的体内涛涛地倾泄而出。

  冷了心的左容容,对自己的使命不再有迟疑和犹豫,破封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深锁在房内作法呼唤灭世的七兆。

  卫非在宅子里守了七星灯七日,而在最后一盏九华明灯的护印就快大功告成时,密闭的内室里扬起了阵阵凉风,地上的七盏九华明灯随着骤起的风势一明一灭,火苗被吹得眼看将熄。

  定坐在旁的卫非讶然地睁大双眼,被这阵无名风吹得。动房剧烈地跳动。

  止不住这阵不知打哪吹来的风势,卫非忙去掩着就快被吹熄的火苗.但他护得了这盏灯,便护不了另外一盏;就在他分身乏术时,置在六盏灯中央的首灯评离了他的希望,火苗黯然熄灭。

  为首的九华灯火苗一灭,剩下的六盏灯火立刻一盏一盏地熄灭,顿时内室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的卫非咬牙算出首灯一灭后,七兆中的第一兆水祸已经出现,远在千里之遥的长江立即溃堤,他迅速地将其它六盏灯重新点燃,倾尽所有的力气一掌击散了徘徊在上头的风势,并把紊乱的元神─一分给剩余的六盏灯助燃火苗,心力尽瘁地一口气绕住其它六兆。

  一镇住六兆,失尽了力气的卫非仰首直直地朝后倒下,大量地呕出鲜血,喘息不止地蜷着似被四分五裂的身子,倦累的眼瞳在见到六盏九华明灯皆持续莹莹燃烧后,才稍稍放下心。但见着熄灭的首灯,他又忍不住愤怒。

  他在气息和体力稍微恢复后,马上去找那个造成长江溃堤的罪魁祸首。

  左容容正因怎么也无法召唤出其它六兆暗自生气,带着一身怒意的卫非,身上源源散出的真气在未抵达左容容的宅子之前,已缨狂扫破坏过他行经的每一处,恍如地震般造成六扇门地底漫天撼地的摇晃。左容容在间歇的震摇中并没有特别的恐惧和惊慌,识趣地退至宅子的一角,等待卫非到来。

  宅子的大门瞬间被狂猛的气势震碎,卫非站在门边瞇眼凝视已经解开他护印的左容容。

  首次见卫非大动肝火的左容容,杏眸难以移转地注视着他那不曾出现在她眼前的戾气。

  “能让你如此震怒,是因长江溃堤?”她眨了眨眼回神,猜测着。

  卫非难掩怒意地握紧她的手腕,“你招来的水锅?”

  她让长江两岸成了一片水乡泽国?她怎能那么狠心了“对。还有六兆等着我呢。”左容容轻耸香肩,笑意淡淡地提醒。

  卫非听了马上使劲地拉近她,怒意难忍地扬起右掌。

  左容容一运地仰首不语,静静等待他的手掌落下。

  看着左容容安详自在的面容,卫非差点冲动地想落掌拍向她的天灵盖。他在空中硬生生地止住手,免得铸下会让他懊悔一生的大错。但在见到她竟在他收回掌时露出丝纷的笑意,他的大掌迅捷地落至她纤细的腰肢上提起她,一手抬起她的脸庞,恶狠狠的将唇印上她带着嘲弄笑意的唇瓣。

  左容容不挣扎地任他发泄怒火,朦朦胧胧地感觉他的吻势缓了下来,理不清的怒意和爱意散布在他的吻中,使得他的吻又苦又涩。为什么他的吻走调了?因为她不是他最想吻的那个女人?她反感地皱眉,想推开他时却在他的吻中尝到了血的味道。

  血的味道?左容容轻推辟地,察觉他的脸色出平常来得苍白,印堂也略微发黑。她转手握住他腕间把脉,才发现他已散尽元神,只剩一身习武得来的内力和意志力支撑着他。

  她讶愕万分地放开他的手腕,“你阻止的不只一兆?”他是不要命了吗?居然把元神耗得不剩半分?没了元神,那他跟凡人有什么不同?“没错。你个必再对其他六兆下功夫,六兆已被我镇死。”卫非得意地在她耳边低语,一点也不对自己的所为感到碗惜。

  “当年诸葛亮为国积劳成疾,最后连命都没了,今生你还要重蹈覆辙?”她紧捉着他的衣领,眼底写满了担忧和不舍。

  “你在关心我?”卫非轻刮着她柔嫩的脸庞,看她眉心紧紧地为他蹙着,他的愤怒渐渐地沉淀下来、嘴角轻扬起一抹笑。

  左容容撤回双手,转过身避开他会令人沉溺的笑意,也对自己不争气的心感到生气。他把元神耗光了不是更好?这样一来他就不是她的对手了,他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武林高手而已。她为何还要关心他的身心会有多痛?她又何必有那种心疼感?她握紧了拳回首迎视他,“我没有,我是怕你现在死了会坏了我的大事。”她要毁大唐就绝不能让他死在这个地方,她得让他照着她的计划一步一步来。

  “你既知道我的生死会坏了你的大事,为什么你还要招来七兆?只要有我在,那七兆对大唐的天运起不了作用,你只会让百姓们的生活更水深火热。”灭世的七兆就算全都涌现,但他既已把命给了大唐,大唐的国运便不灭,她的行动只是徒增百姓们的苦难。

  “百姓之苦是你的错,你错在不该拿性命与我赌。我若是让七兆同时来临,百姓们会死得较快速且不痛苦。”

  左容容反把责任推给他。她早说过非灭世不可,可他偏偏要用比她更激烈的手法来阻止,害苦了百姓他要怪谁?卫非冷声向她警告,“不许再拿百姓的性命儿戏,大唐的命已系在我身上你要斗法就跟我斗。但我先向你言明,你所做的一切将会是徒劳。”她要玩什么小把戏都无所请,但就是别玩人命。现在的他可能及不上她,但他修习了二十来年的武功照样可以阻止她。

  “你以为你把命借给大唐,我就斗不过你?”左容容没把他的警告听进耳里,反而很有把握地笑着,“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坏你的事。”这几天来,她早想出了该如何让他把命收回来,不再借给大唐。

  “喔?”卫非不以为然地扬眉。

  “例如,用这种方法。”左容容巧笑情兮地自袖中拿出个冰瓷小瓶,在卫非来不及阻止下,迅速地将瓶中的药丸仰首眼下。

  “你服了什么?”卫非抢下她手中的小瓶,神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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