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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好了,请继续。”再次恢复了笑脸的尹书亚,笑意盈然地恭请他们下一回合再开。

  隔著酒杯看著唐律的乐芬,经他们一闹后,因喝酒而显得酡红的睑蛋更是如火般烧红。

  “这样不行……”觉乐芬已经紧张到开始不断喝酒时,唐律喃喃自语。

  “什么?”她慌张地抬起螓首。

  唐律没回答她,脱下身上的工作服走出吧台外,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地拉著她打开后门到外头的小巷子去。

  段树人欣喜地拍著掌,“早知道喝酒可以壮胆,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该灌他了!”

  高居正则不解地以肘撞撞尹书亚,“老板,你的睑色干嘛那么难看?”眼看唐律就要迈入成功的殿堂,吹起胜利的号角了,他还摆这种烈士的表情?

  “喝酒……”尹书亚以指拧紧眉心,“是会误事的。”希望惨剧不要又重演才好。

  ☆       ☆        ☆

  她还是头一回上汽车旅馆。

  只因唐律一时半刻间找不到适合表白的场所,带著酒意陪他在街上东绕西绕找了老半天的乐芬,没体力之余抬手一指,直指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汽车旅馆,打算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房间,与他好好谈一谈。

  只是,他们都太高估了彼此的酒量。

  一进房间就委靡地爬上床的乐芬,难受地将自己缩在被单里抵抗喝多了的痛苦,同样酒量也不是很好的唐律,则是坐在床边—声声地打着酒嗝,直到他们皆认为这样下去,将会有两个人醉睡到天明却什么话也没说时,才又分别去洗了把脸,并叫来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提神。

  喝完了咖啡后,乐芬再次躺回床上,半侧著身子看着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他。

  “我看了你的信。”

  唐律的身躯明显一颤,“你事前该问我一声的。”

  “问了,你还会让我看吗?”觉得咖啡根本没效的她,眨着醉眼,将胸前的被单拥得更紧。

  一心等待著她判刑的唐律,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直至被热度烫红了手心,才赶紧放开搁到一旁,这时,他感觉身后的上衣遭她拉了拉。

  “你不是真心想把我介绍给飞卿的是不是?”这个问题藏在她心中很多年了,她一定要趁今天问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选择坦承。

  “我找不到藉口拒绝他。”那个时候,霍飞卿不断向他保证,往后乐芬与霍飞卿进了同—所大学后,霍飞卿定会代他好好照顾乐芬,再加上,霍飞卿脸上的诚恳是那么不容置疑,所以他……

  “我想也是。”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你这个人的坏毛病就是心软。”  

  但唐律却觉得那笑声中,没有半分喜悦之情,相反的,它是种比十年前她将睑埋在他手心里的呜咽,还要来得更深沉的控诉。

  一室残余的咖啡香中,乐芬抬起双眼,看向他宽阔的后肩。

  这副每—寸棱角隆起、每一分被光线照耀的角度,她都仔细记住的宽肩,是她年少时乘坐脚踏车时日日所见惯的,也是每当她和霍飞卿在—块时,她常在角落瞥见的。自小到大,他总是让她看他的背影,而不让她去看他真正的表情,她从没好好看过他正视她的模样。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她拉著他的衣服,柔柔地请求着。

  床单的声响中,唐律旋过身来,房内盏盏艺术灯的光芒,将他睑上的表情映照得无所遁形,乐芬—手撑按著床面坐起身,抬手仔细抚上他的脸庞,他闭上眼,任由她的指尖去寻找答案。

  指尖每经过一处,心底真正的感情就更清楚一分,乐芬凝望著他,心底的感触,令她感到又酸又甜。

  从她第一次见到霍飞卿时她就知道,她这辈子恐怕怎么也走不出这份暗恋唐律的心情。

  不只是外表,这两个男人就连声音和动作都有点像,她之所以能接受霍飞卿,也许是因为,她想藉此报复把她让给别人的唐律,又也许,是她想从霍飞卿身上得到唐律迟迟不能给她的那些。

  那时候,升上了大学、青春正妍的她,找不到藉口去拒绝那些追求她的人,可是,她又等不到唐律向她表白,就在那时,温文儒雅的霍飞卿出现了,加上霍飞卿又是个大方提供避风港的人,因此她便将错就错,走进霍飞卿为她搭建的港口中为他停泊。

  这些年来,她不曾怀疑自己是否爱过霍飞卿,她当然是爱他的,只是,她给霍飞卿的爱,和给唐律的不同。在霍飞卿面前,她用爱情来掩饰友情,在唐律面前,她则用友情来掩饰爱情。她知道,这么做的自己很卑鄙,但爱情本就没有公理,当她都已经认为,这一生唐律永不会发现她的情意,而不善等待的她也决定嫁给霍飞卿摆脱过去时,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才让她知道唐律的心呢?

  “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她的指尖来到他的唇缘,一下又一下描绘着他的唇形。

  双目炯炯的唐律捉住她的手腕,“有。”

  她释然地—笑,但笑意维持不了多久,她便—骨碌地朝他怀中倒去。

  “乐芬?”接个满怀的唐律,担心地握住她的双臂。

  她不适地掩著唇,“我的头好晕……”糟糕,好像真的喝太多了。

  “不准睡也不准醉!”当下如临大敌的唐律,忙不迭地摇撼着她,“这次你一定要听清楚!”

  “不要摇……我会吐的……”脸色苍白的乐芬攀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继续造成她更多的不适。

  他听了,脸色也变得跟她一样惨白。

  “你不会又在醒了后忘得—乾二净吧?”要是她又得花个十年才能想起来怎么办?他不就又白费工夫一回了吗?

  “嗯……”觉得自己像踩在云端上飘浮的乐芬,是很想继续方才的谈话,好听见她等了许久的答案,但不同意与她合作的四肢,就是绵软无力得不听她使唤。

  “不行不行,这次不准你再忘!”唐律用力撑起她,让她倚在他的臂弯,并拍著她的脸蛋要她张开眼。  

  神智已经有点轻飘飘的乐芬,忽地像是回应他的要求般,果然张开了眼与他四目交视。

  他慎重地开口,“乐芬,我爱——”

  砰砰砰!重重捶擂著门板的敲击声,猛然盖过了唐律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他们俩动作一致地转首看向房门。

  “警方临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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