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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明明他就是个良言直谏的好清官,偏偏世人就只看在他这张脸上,便兀自给他定了个先入为主的妖孽大罪,根本就不管他是多么的爱民勤政,每每一过朝中大事,他们总是把最坏的罪恶源头往他的身上推,不论对错便把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这大大小小的黑锅,他都背了快二十年了……

  “不都早叫您别管别人的看法了吗?您就是说不听的爱面子。”沐策摇摇头,在他犹在自怜时将他扶至椅上坐好,“说真格的,学生今日来找您除了向您请安外,还另有几件要事。”

  他茫然地眨眨眼,“什么要事?”

  “威武将军返京祭祖一事,您知道吧?”没记错的话,他家徒弟是用这名义回的。

  都轰动全京城了,他怎会不知?

  梅亭然突地大大转了个音调,朝他笑得一脸妖魅不已。

  “爱徒啊,听说你家徒弟最近很威风哪,连九王爷都敢打?”上回他奉旨代皇帝登门探望伤况,啧啧,那个下手之狠哪,堂堂皇嗣都被揍成个半残的猪头了。

  沐策耸耸宽肩,“您的徒孙隐忍许多年了,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学生不过是教唆而已。”

  “你这回无风生浪的理由是?”他点头再点头,在呴到了一丝丝诡谲的气息后,急不可耐地再问。

  沭策不答反问:“老师,若学生说您有机会能在近期全身而退……”

  “为师这就入伙!”

  “话都还没说完呢。”

  “行了,你这小子就这颗脑袋最是灵光,为师信你就是。”梅亭然再明白不过地推着他的肩,“来来,告诉老师,你打算怎么做?”

  他扳扳两掌,“二桃杀三士。”

  “喔?”

  沭策自一旁桌案上取来一只他所带来的大布包,解开布巾后露出了那些由项南与苏二娘主动配合献上的帐册,并自怀中取出一张由项南派人明察暗访得来的官员清单,接着,他再奉上两本由他亲自所拟的摺子。

  一鼓作气看完了他所带来的那些后,梅亭然敛了敛心神,面色凝重得有若乌云罩顶,不时还雷声隐隐、电光闪闪的。

  “爱徒啊,你可知你这事情一挑,将挑起六部的动荡?”臭小子,几年不出手,一回来就打算闹大的?

  “这些年来他们油水捞太多了,是该清减一下了。”谁让他们欺负他家徒弟?

  “你可知你这一搅和,将会造成后宫大乱?”

  “陛下后院起火关我何事?”当年派人想毒死他的,都是什么人啊?

  梅亭然不断摇首,“你可知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打的不只是九王爷的脸面,更是直接扬在陛下的脸上?”

  “那不是挺好的?”不然怎么叫报仇?

  “……”他不该忘了,他家爱徒是标准的面白心黑。

  见他将那两本摺子翻来又看去,紧皱着两层迟迟就是不开口吭上一声,沐策有些担心地问。

  “老师?”

  “你就直接说吧,你要为师怎么做?”他总得搞清楚这回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吧?

  “扮个忠臣。”沭策诱拐似的道,“您不是一直都很想这么做的吗?”

  他两眼一亮,“当真可以?”他终于有机会扭转世人对他的印象了?

  他兴匆匆地撩起衣袍,“为师这就去书房重新腾过这两本摺子!”

  沐策一掌按住他,在他不解地回过头时,低声说出接下来的打算。

  “老师,学生这回离开云京后,或许就不再回来了。”

  梅亭然的身子顿时一僵,当下没了先前的欢欣雀跃,反而有些愁怅地顿了顿,而后,他看似落寞地扯动着唇角。

  “这样啊……也好,现下仝朝都以为你人已死,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是不该留在京中的……”他不放心地拍着爱徒的肩头殷殷叮咛,“话说回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往后别再孤家寡人的,回去前记得看看京中的闺秀,就是带回去当媳妇也是好的。”

  沭策气定神闲地道:“媳妇已经有了。”

  “你成亲了?”梅亭然顿了一会儿,讶然地凑上前,一下子又变得层开眼笑的。

  “尚未,日后定会。”沐策静看着他那双纯粹为他感到开心的眼眸。

  “美人?”

  他微扬起唇角,“在学生心中自然是。”

  “才高八斗?”

  “医术方面算是。”她都能把他从鬼门关前拖回来了。

  “她……”梅亭然还想再问些什么,却也不知接下来该从何问起才是。

  沐策轻轻揽住他的肩,“老师若好奇,日后告老,搬过来一块住不就知道了?”

  他一愕,莫名涌上的泪意,张牙舞爪似的想要夺眶而出,他急急转身想要掩饰,却掩藏不住频频颤抖的两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策以袖拭去他的泪,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他微笑,“您是我的亲人,我怎会丢下您呢?”

  自当年轰动全天下的沐氏叛国一案后,沉寂许久的云京,又再次因案子而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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