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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挖空的心房,血,一滴滴淌下。

  凄清的月光隔着囚栏照进了黑暗的囚牢,沉重的刑具,在月下闪烁着铁青色的光芒。耳边呼啸的阴风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锐利似刀的冷意始终刮在他的面颊上,一下一下地拨动他覆面的散发。

  一袭染血的罪衣、头戴刑枷、手链脚拷紧缚在他身上,他是一个被判身坐千年孤牢的鬼。

  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记不得了,他已记不起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在这片黑暗里待得越久,他能保有的记忆也越来越少,明明就是不该会遗忘的,可是那一日的情景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他的脑海中消失无踪,他甚至忆不起自己的死因。

  但在这永无终点的刑期里,他却未曾有过一夜忘怀仇人的模样。

  惨淡的阴风再次吹扬起他的发,拂过他的脸庞,他张口一咬,紧紧咬住那截发,虽说力道大得把那截发都咬断了,但仍是止不住他心底的愤恨,不知不觉间,血液咸涩的味道在他的口中泛滥。

  他们曾是在中秋明夜时一同把酒言欢的兄弟啊,也曾是在风沙滚滚的战地里,彼此紧紧相依求生的伙伴,然而那个人却成了仇人,那张在他死前最后见到的面孔,那张出卖他的面孔,像根狠狠插进他心窝里的长矛,怎么也拔不掉。

  片断的残景犹在他的眼底跃动,破破碎碎的,他无法将往昔的记忆编织得很完整,一种朦胧又清晰的仇恨塞满了他的心房,除此之外,伴随着他的,还有这份夜夜笼住他,怎么也甩脱不去的孤寂。

  在这幽冥无限的地方,上无穹苍、下无黄泉,没有人听得见他渴望复仇的心音,只因身死血冷令它早已不再作响,但在极度孤单之余,他忽然很怀念。

  仿佛,还可以嗅到黄沙的气味,还能在静夜中听见流窜在旷漠里的胡枷声,遥想当年,飞沙万里,大漠奔腾,那些令人无法忘怀的光荣岁月,那些残留在人间的遗憾和背叛……

  啊,都过去了……

  庆禄十年春,天文占侯于天文历记载,仲春之夜,出现“荧惑守心”天象。

  她还记得,那一日,是个春色美好的暖日。

  在二娘的指挥下,府中的酒娘们正把去年秋末所采收的桂花酿成佳酿,东风一吹,香气随着暖风飘渺四散,府里府外欢沁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桂花香,她向二娘讨了些初酿成的桂花酒,一手拎着裙摆,兴冲冲地想拿去给刚下朝的爹品尝。

  “爹?”踏进寂静的书房,震玉小声地唤着背对着她的震刚,以为打扰了立在书柜前看书的他。

  震刚旋过身来,手中无书,有的,是脸上凝重得化不开的愁色,他踱至桌案前,看着她手中的新酒,沉默地将酒碗接过来仰首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将碗推向她要她再斟上。

  “爹,你怎么了?”没见过他这般饮酒的震玉虽是有些不解,仍是照着他的意思再度斟酒。

  震刚颓坐在案内,两眼炯炯地盯审着碗中荡漾惑人的酒色,馥馥的香气仍在唇齿之间徘徊,许久过后,他沙哑的启口。

  “咱们震家……将有大难。”

  震玉手中的瓷瓶手不小心抖滑了一下,些许的琼浆玉液溢出斟倒的杯缘,酒色映在枣红色的书案上,看来有些腥红。

  “大难?”好端端的,怎会突有大难之说?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显得很空洞,“天文占侯今早私下告诉我,前些天夜里,发生了荧惑守心天象。”

  “荧惑守心?”她顿了顿,脑海里对这名词依稀有个印象,“是天象中的星辰之象?”

  “对。”他缓缓地合上眼眸,“荧惑守心,是指荧惑在心宿发生由顺行转为逆行或由逆行转为顺行,且停留在心宿一段时期的现象。自古以来,在星占上,荧惑守心即是被认为是最不祥之兆。”

  “爹,为何你要说它是最不祥之兆?这不过就是个天象吗?”越看越觉得他神情不对劲,她担心地来到他的跟前想问个仔细。

  震刚低垂着头,颓然地将脸庞埋进掌心里。

  “因为它代表……近期内,不是圣上即将驾崩,就恐是皇家有祸。”据各朝占文与文献来看,“荧惑守心”的星占,很可能是代表帝王驾崩的恶兆,及死亡或杀戮之意,而在汉书天文志里,更是将荧惑守心视为皇帝崩殂、皇室有祸的前兆。

  她惊愕地一手掩着唇,“什么?”

  “相爷,有客到。”出现在厅内的府内总管,低沉的禀告声掩盖过了她讶愕的抽气。

  震刚抬起头来,“谁?”

  “翟大人。”总管恭谨地呈上拜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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