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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他都几年没听过师父这样唤他了?

  长年来始终都沉沉搁在他心上的罪疚,在这一刻,终于像片羽毛般落在他的心上,不再四处逐风渍浪。

  他仿佛可以听见,那早已沉殿在岁月中的欢笑声,正推开厚实的门扉,敞开了双臂向他招手。那些不忍回顾追认的过往,在皇甫迟的轻唤下,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不再只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念想而已。

  燕吹笛很快就模糊了双眼,泪水像是断了线,怎么也停不下来。

  “师父……”

  这只脑袋不灵光的呆猴子……

  皇甫迟拍拍他的头,“回去吧。”

  “师父师父,娘娘咬我……”

  年仅三岁的燕吹笛,一早去凤藻宫请完安后,便一路哭看回钟灵宫找师父。

  “为何咬你?”皇甫迟扳过他的睑,果然在圆润的小脸蛋上看到两排明显的齿印。

  “娘娘说我是个小包子,她想看看是什么馅的。”

  “……她说是什么馅的?”

  “娘娘说我没馅,我是颗白馒头——”燕吹笛说着说看更是悲从中来,扯开了嗓子用力哭号。

  “……”

  他还在伤心不已,“呜呜,我不要当白馒头……”

  “不当馒头,继续当猴子吧。”皇甫迟抹掉他小睑上的泪水,拍拍他的脑袋再将他抱起来。

  “好……”

  站在大厅门边的燕吹笛直咬看牙,他刚从南边处理完江水泛滥,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一探师父师娘和亲亲师弟,可他一进门,就看到他们这些闲着没事做的人,全都聚在厅里围着那面兰总管珍藏的铜镜看他的陈年笑话。

  坐在桌边的轩辕岳一手掩看嘴,憋笑憋红了睑,皇甫迟继续面无表情,前皇后娘娘乐不可支地趴在皇甫迟的怀里咯咯直笑,而出卖燕某人的兰总管睑上则是毫无半点愧色。

  “兰爷爷……”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叫皇甫迟教他术法,瞧瞧他都拿来做什么了?

  兰总管才不理会他杀过来的小眼神,见纪非笑得开心,他欣慰地向她请示。

  “小姐,老奴还珍藏了许多面铜镜呢,要不要……”类似这类的糗事还多着。

  春嬷嬷也跟看举手,“我这儿也有不少。”

  “都拿来都拿!”有笑话可看纪非再欢迎不过。

  “你们……”燕吹笛巴不得把那些铜镜统统都拿去销毁。

  纪非侧首靠在皇甫迟的肩头,笑咪咪地问。

  “小皮猴,你有意见?”

  他深吸了口气,“我、我……”

  皇甫迟揽紧怀中笑得快掉下椅子的纪非,写满警告的黑眸无情地往自家徒儿的身上扫过去。

  燕吹笛当下沮丧地垂看脑袋,“我回钟灵宫去了……”呜呜,靠山被抢走了,原本就作威作福的娘娘大人以后更是可以横看走了。

  “乖。”纪非一点也不同情他。

  携着满腹心酸的燕吹笛走至门边,却发现该跟他一道回宫的人没有跟上来。

  “师弟,你不走?”他不会是想继续赖在这儿吧?

  “我要留下来看镜子。”没想到以往崇拜的自家师兄也有这么凡人的一面,轩辕岳兴致勃勃地想继续挖他的笑话。

  “你别想看热闹,钟灵宫有一半是你的。”这几个月来往宫外跑四处救灾的人都是他,而轩辕岳就只是窝在宫里头打点朝廷和钟灵宫之间的事而已,也该换换手让他休息一下了吧?

  轩辕岳耸耸肩,“昨儿个我就把我那半的宫务都处理妥当了。”

  “我那半呢?”

  “你自个儿慢用。”他才不想被累死。

  “你——”燕吹笛正想拖走师兄弟情谊愈来愈淡的他,刚出口的话就又被堵上了。

  “燕儿。”

  “我回去就是了……”望看皇甫迟赶人的眼眸,他吸吸鼻子,哀怨地拖看脚步往外走。

  大门外头的阳光刺眼灿烂,刺人的日光散发看灼灼的热意,放眼望去,邻近的众山皆换上了色彩浓重的绿装,蝉声远处近处交织连绵成一片,正式宣告着盛夏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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