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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与叶行远相偕而行的无音,再次看着眼前相似的树林,不知这已是第几回走过此地,她转身看向身旁的叶行远,怀疑他是否是对这座林子施了法,才会让他们两人迷途在这片不大的林子里,无论如何找寻出路,却始终走不出它。

  而她更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想带着她在这林子里走多久,才会心甘情愿地走出这片林子带她回花相园?

  偏首看着他的神情,自下山起就一直不发一语的他,似乎也没打算开口解释目前的情形,她叹了口气,实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耗什么,回想起今早他与碧落一搭一唱的景况,她不禁要怀疑,今日的一切,或许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走不动的她,在又走了一阵后,索性止住脚步,同行的叶行远随即也止步转身看向她。

  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绕了,咱们回去吧。”再这么跟着他漫无目的绕下去,他不累,她可累惨了。

  也知道自己的企图被发觉叶行远,在心底算了算时辰,按照计划,请来的帮手应该是将申屠令逐离花相园了,同时他也察觉,她的气色是真的很糟,不能再这般随着他耗费体力,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开解所施之法,带着她走出林间回到山脚下的小道上。

  走出林间,抬首看去,虽是午后的光景,但天际晦暗如墨,自山顶滑曳而下的沁凉山风,携来了浓重的雨意,一场急雨,转眼间密铺大地。

  “啊。”无音讶然地摊开两掌盛接着自天际落下的雨水。

  “避一避。”在两人的衣裳都被打湿前,叶行远拉着她离开小道来到道旁的树下避雨。

  抬首一看,是株高大的相思树,但此树虽名唤相思,但因叶片细长,既无法盛住落了一地的相思,也无法有效地拦住苍天之雨,使得躲靠在树下的他们,随着雨势日渐增大时,都被打湿了一身。

  挨靠在树下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被上方滴落的雨水弄湿的无音,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试图让一身的冷意退去,她偷偷睨看向紧站在她身旁的叶行远,不一会儿,就着微光,她的视线叛离了她,不受控制地游走在他立体分明的轮廓上。

  像是无形中遭到牵引一般,无音放纵了自己的目光,任它在他那张美得令人心碎的面容上游走,有意无意地,她将身躯挨近他一点,但又不想被他察觉,于是她只轻轻碰着他,借着两人衣衫些许的碰触,感觉到他的一丝体温,在清冷的雨幕中渡了过来。

  微弱的颤抖,令正观望着雨势的叶行远回过神,低首看去,才察觉身旁的她都被雨湿透了,他连忙将拉她过来拍去一身的雨珠,再小心地将她置于怀中。她巧巧地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身体和上方较为浓密的叶丛遮去了雨水,冰冷的身躯也渐渐重新有了暖意,一种她没听过的心跳声,透过他的胸传抵至她的贝耳,她不禁舒适得想合上眼帘。

  “很累?”见她不出声也没有动静,叶行远担心地抬高她的小脸。

  她闭眼轻应:“嗯。”出来了近一日,可说是没什么休息,那些近来累积在她身体里的疲惫,早就快压垮她了。

  “申屠令吸食了你的精气。”他不该忘了这回事的,随他走了一日,想必她早就累了。

  她的声音听来昏昏欲睡,“怪不得……”她才在想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呢,原来是那位来历不明的客人害的。

  “是我太大意,没把你看顾好。”他伸指挑开湿贴在她额上的发,指腹抚过她略为苍白的脸庞。

  “你在自责?”无音忽地睁开眼,微微侧首看向他,在那张令人不舍移目的俊容上,她又再次清楚地瞧见了那些他擅自加诸在他身上的责任。

  “对。”他声调低哑地应着,流连在她面容上的眼神仍是和以往他唤她为小姐般地疏远,虽然,里头的确是有着一份化不开的关怀。

  但她,要的不是关怀。

  “为何你总要对我自责?”她没来由地感到难受,反感地推开他的胸口,“我是你的责任?”别的女人,倚在他怀中是为情为爱,而她呢?却只是他的责任?

  他忙拉回她,岌岌欲言:“不,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受他一拉,她跌回他的胸前,一抬首,却怔住了。

  以往远在天边的他,此刻就近在她的面前,太近,近到一种几乎可闻呼吸的距离,她的整颗心,都被他鼻息所喷出来的雾气给迷蒙了,他急惶的表情渐渐地变了,卸去了那些挂于口头的关怀后,在那里头,似乎是藏着某些她所不知的东西。

  寂静的凝视中,无音没有动,他也没有,两人皆自彼此相映的眼瞳中找寻着彼此。

  或许太常走进那浮沈梦境里的缘故,她总觉得此刻的感觉像是一场好梦,梦里,多情的春雨聚水为川,悄悄地汇聚奔流终成潮水,一涛一浪,先是沾湿了她的洁白的绣鞋,水波再缓缓上升,最后将她淹没在中,不知不觉间,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就像活在云端里,远远的,看不真,但真靠近了,却反而什么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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