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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他担心她?马秋堂怔然地直视着她不肯直视他的脸庞。

  他是很担心她,但他不清楚,那是否真是因为习惯,或是责任,他甚至不明白那份驱动着他,令他急忙前来寻她的心情究竟是从何而来,而在追上他们,并发觉她还是完整无缺时,他更是拆解不开心头那份仿佛放下一颗大石,无比释然的感觉……

  只是,看着她那只不肯再让他牵的手,和在心底琢磨着她急着想要远飞的心情,他原本因安心而松懈下来的心情,骤然间又绷得死紧,因他,得到了一个他不太想去接受,也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你……不想再留在黄泉国了?”他迟疑地问。

  “我……我只是想找到日后我的立足之处。”其实她也不确定现下所说的,是否真是她想离开的原因。“我想知道,在教完你冥斧离开你之后,我该用什么身分留在这百年后的世界。”

  她将会离开?

  明明彼此站得这么近,在她的这句话落后,马秋堂却觉得她忽然变得很遥远。她不再是个初来到百年后世界,跪在大漠里寻找故乡,需要他羽翼保护的迷子,日后她将不必再倚靠着他,她也不会再无助地望着他向他求助,在伤心时会主动投入他的怀里哭泣,很快的,他将会成为她新生活中的路人甲乙,就与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无限的失落占满了他的心头,他无法解释,因他免前本就是希望她能够自立,可在经过这段日子之后,被她倚靠的他,反而觉得她的倚靠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他甚至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需要倚靠着他,还是他需要被她倚靠。

  “你说过你的职责是守护我。”过了很久,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你拒绝了。”始终不看他的花咏,两手将裙踞揪得死紧。

  “若我收回我的话呢?”

  她缓缓抬起头,讶异盛满她的眼中,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如她不明白他是何以改变了他的说法,不再介意自尊这问题。倘若,这只是想让她回去的手段的话,她想,她并不愿为此而回去黄泉国,再继续看着他过着他觉得无所谓,而她却觉得替他难过的日子。

  她不想再看见那样的他。

  “不回黄泉国的话,你要上哪去?”眼看着讶异慢慢自她眼中散去,眸中又再浮现了没有留恋的目光,马秋堂在失望之余又复再问。

  在他出现之后,脑海中即慌乱一片的花咏,在这当头,想不出个确切的地名来,事实上,除了黄泉国之外,她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她所知道,并可落脚之处。

  “我不知道。”沮丧的神情,诚实地出现在她的脸庞上。

  以往酝酿在他胸口的那份心情,似在这日发酵成一种难言的悸动,他在脑中不断回想起那张烛下带泪的脸庞,和她在人前欢笑的模样,他难以克制地伸一出手,抬起她的下颔低声地问。

  “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现下,就算是没有他所提供的怀抱,算是没有他来替她擦干她的泪,她也能够不在意的转身背对着他离去了吗?

  被勾曳而出的记忆,在花咏的脑中排山倒海而来,她想起他在人后那张最是温柔的脸庞,和眼前所见的并无二致,她还记得她总是将她的心贴在他胸口的哪一处,借由他的心跳来稳定她的心跳,而他这般问着她时,她很难拘管心中那份类似一直在责备着她,不知感恩圆报的心情,更难压下想亲自替他抹去他那种似将被抛弃的表情。

  “真的不再需要了吗?”他边问边将她拉进怀中,将她置放在她常依偎着他的姿势里。

  花咏紧握着拳心,总觉得他的这种做法,很卑鄙,甚至还有点阴险,因他分明就知道她在表面的坚强角落里,有着一道名叫脆弱的隙缝,而他每回,就是用这方式找着那道他人都岁不着的隙缝,深深潜进那道缝里,抚慰着她的孤独与伤心。

  “还是很需要的……”她双手揪紧他背后的衣衫,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其实我也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还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

  熟悉的依偎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就像缺了一角的碎片再次拼合回原处,一直屏住气息的他,有种深深松了口气的感觉。在这片只有鸟鸣声的林中,他安静地感受着她的体温,与她的气息,初秋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发丝上,他着迷地看着那炫目的色泽。

  “那日我是真的很生气。”闷在他怀中的花咏,低声吐出会让她想要离开的原由。

  他将颊靠在她的发上,“我知道。”

  “你有没有反省?”  

  总是放心不下那件事的她,忍不住想问。

  听着她那似自家人教训的口气,马秋堂有些哭笑不得。

  她以指戳戳他,“有没有?”

  “你知道你现下的口气像什么吗?”他低首看着她的眼,笑意扬在他的唇边。

  听懂了他的意思后,薄簿的红霞飞上她的面颊,她索性推开他的怀抱转头就想走。

  他慢条斯理地将她拉回,两手环着她的腰,刻意盯着目光忐的她瞧。  

  “你再看下去我就要脸红了……”因他看得那样专注,那样忐忑意味深长,她缩着身子,忍不住想找地方躲。

  “已经很红了。”带了点粗矿触感的指尖,抚过那娇艳欲滴的面颊,并在上头逗留不走。

  心跳得飞快的她,觉得现下自己就连要挤出一点声音都有点困难,可他也不说话,就只是无意识地抚着她,在她觉得整个人像要被他那目光灼灼的两眼给烧穿时,她正色地道。

  “真该有人教教你男女之别的。”哪有人……这样的,这早就超出安慰或关心的范围了。

  “你在意吗?”马秋堂偏着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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