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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一想到他是靠着对她的思念,才度过了七年的岁月,她就有种不忍,尤其在想起他说那些话时落寞又心痛的模样,那感觉,就像刀割似的,或许她大可说那是他自找的,她并没有要求他为她如此,可每每只要看着他那张无怨无悔的脸庞,她就无法这么想,更无法置身事外,相反的,自那日起,她再也无法自在从容的面对他,她再无法面对他从一开始就已对她摆明的爱慕,每当望进那双黑瞳里时,她所见到的,都是他盛满的思念。

  七年的岁月,该怎么还给他?他那已是泥足深陷的深情,在困住了他时,亦困住了她,不让她选择地将她也给拉了进去,与他深深困在一块。

  或许老天是善待天曦的,因天曦有着风破晓,有着他这个善体人意的男子,她想,养育风破晓的天曦定是很以他为荣,她相信性子这么好的他,定也像个孝子般地侍奉着天曦,而她呢?在他们之间,她反而像个外人,她不认识那个只听过名字的娘亲,她甚至连天曦生得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一想到他们正朝织女城前进,她就有种下意识想抵抗那恐惧的感觉,她不知,她该如何面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天曦。

  原本,在被放逐之后,她是打算不再理会三道与帝国之间的事,她只想远离一切是非,若是师门不收留她的话,她就找个地方静静过她的生活,可自从这个不死心的风破晓出现后,她发现,短时间内她恐怕没法抽身其中了。

  熟悉的足音再次在她的身后响起,在走至她的身选后停下。

  “这儿大虽大,却没什么可吃的。”一无所获的风破晓,对着这座空有其表的山寨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这山寨今年的收获并不丰。”

  她静站在原地,聆听着他的声音回绕在广阔的山寨里,再沉淀至她的心里。

  “冷不冷?”他边问边把手中的灯交给她,在大厅的火炉里放妥了柴火后将它点然,在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大厅时,他又消失在大厅里,过了一会,他两手抱满一堆毛皮缝的毯被再次出现。

  夜色站在原地看他忙碌地将毯被铺在火炉前,两手拿过她手中的灯后,把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推着她去火炉前坐下烤烤火。

  他按着她的肩头交代,“你在这等着,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猎的。”

  “不用了,我不饿。”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风破晓侧首看了她一会,有些纳闷她是怎么了,在一阵冷风自没关紧的大门门缝里灌进来时,他忙转身想去把它关紧。

  “陪着我。”以为他要离开的夜色,忙不迭地叫住他。

  只走了两步的他定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些讶然。

  她抚着自己的双臂,“我不想独处。”这地方,太空旷了,像座坟墓似的,空旷得令人心慌,就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他不语地看了她一会,先去将大门关紧后,再走回她的身旁坐下,就着火光看着她的侧脸。

  “你原本想留在师门是不?”他边问边把她身上快掉下去的毯于再盖妥些。

  “你也听见了,我二师兄容不下我。”夜色没有再掩饰眼中的失望,“不只是他,其实,我师父解神也不怎么想见到我,他认为是我害了我爹。”

  “别想太多。”他轻声安慰,“没有什么是生下来就已注定好的,命运或许有命运的安排,但上天也有她的安排,所以咱们的一生并非都得照着那些走,只要你不信它即可。

  “但我爹仍旧死了。”她落寞地说着。

  风破晓犹豫了一会,伸出—掌揽过她的肩头,让她靠至他的肩上,见她没有反对,他才轻招着她继续说着。

  “黄琮将军是因何而死,谁都不知,别把罪过都怪至自己头上,相信黄琮将军定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想的。”

  靠在他的肩上凝视着火光,夜色并不想移动自己,许久不曾拥有过的温馨掳住了她,她忍不住闭上眼,伸出一手拉住他的衣襟。

  “说说关于我娘的事。”

  脸上漾着笑意的风破晓,抚着她的发轻声说着。

  “她有一双与你很相似的眼,声音轻轻柔柔的,不会半点功夫,可家事和厨艺却一把罩,她做女红的功夫,在织女城里无人能出其右……”

  在他轻柔似哄小孩入睡的音调里,夜色渴睡地闭上眼,并就着他一言一语开始想像起天曦的模样。这般紧靠着他,她不禁放下了多年来的防备,与刻意对他人筑起的藩篱,或许,就是因为她处于黑暗中太久了,因此她才会向往光明,她才会想靠近这抹破晓般的曙色。

  发现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风破晓看着她一脸放心的睡颜,屏住了气息轻轻移动她,让她靠躺至他的怀里,在她并未因此而醒来后,他松了口气,而后在亮眼的火光下,低首瞧着这张让他日思夜念的容颜,并再次深深感谢上天,又再次让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第六章

  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当夜色亲眼见到天曦的脸庞时,她还是很难接受眼前这个曾是生下她的人。

  在履行承诺与风破晓来到织女城外时,不愿入城的她,选择在城外的林子里等待,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内,她的脑海里窜过了许许多多的想法,想逃避,又想见见他口中所说的天曦,想告诉天曦她对他们夫妻的分离有多内疚,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当风破晓小心地扶着天曦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在天曦的脸上看见了兴奋与感动,还有满眶的泪水,而她,却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该说,她不知自己此时该有什么感觉。无论是黄琮或是天曦,在见过解神之后,她知道,她都不能再以女儿的身分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是她害了他们夫妻俩,是她造成他们离散二十多年,至死夫妻都永无再见之日。

  “夜色……”

  盼她盼了二十多年,终于能够见到她的天曦,泪流满面地走向她,颤颤地朝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时,夜色却往后一退。

  “听说你想见我。”她的声音冷漠得连她也觉得不像是自己,“现下,你已见到了。”

  在夜色转身就要走时,就连风破晓也没想到情况竟会是这样,他正欲上前去拦,天曦已冲上去拉住她的衣袖。

  夜色冷冷地抽回手,“我们分开太多年了,老实说,我对你没有任何记忆。”

  “不要紧的,我们可以——”天曦不断朝她摇首,却遭她一句残忍的拒绝给打断。

  “你我都不得不承认,我们只是陌生人。”二十多年了,这事实,这距离,谁都没法改变和拉近。

  怔怔地看着夜色与黄琮有些相似的脸庞,颗颗似断了线的泪水,自天曦的脸庞落下。

  “这些,你收着。”努力不想受她影响的夜色,低首自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放至她的手中。

  她哽咽地摇首,“我要的不是这些……”

  将她的长相仔细地记住,深烙在脑海里确定永不会遗忘后,夜色往后退了一步。

  “我爹死了。”

  “我知道。”天曦心痛地颔首,想将愈退愈远的她拉回来,“夜色……”

  “我不希望下一个死的是你,因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夜色决然地命自己割舍,“保重。”只要知道她仍在人世,只要风破晓能够继续伴在她的身边,这就够了。

  无法挽留她的天曦,泪眼模糊地看着夜色走得飞快的背影,在她想追上去时,风破晓一掌按住她的肩头,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

  “你先回城。”

  她一脸不放心,“但她……”

  “没事。”他朝她笑了笑,“我去劝劝她,待会我就带她一块回去,好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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