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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胸口那颗似碎了好几回的心,逼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后,当她停狮在亲爹的将军府前时,她知道,胸膛里那颗已碎的心,再也不可能愈合了,她茫然地望着府里内外飘飞在清晨风中的白幡,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地跪坐在地,当府里传来一阵阵诵经的声音时,神智恍惚的她,这才动作僵硬地卸去身上的战甲,一路叩跪进府内,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路跪行入府,直至她爹的灵前。

  四下丝丝扯痛她心弦的哭声!缠绵不绝于耳,府中所有的奴仆皆跪在灵前,一室书满了功勋和惋惜的白色挽联,与满地纸折的白莲,将她眼前构筑成一片苍白的世界。

  一段白绫,就静搁在灵堂的案上。

  所有知觉都已被抽空的她,在府里的嬷嬷合着泪替她换上孝服,并在她臀上簪上白花时,她才茫茫地自地上站起,两手捧来那段据说是黄琮用来悬梁的白绫,低首颤抖地紧握了它许久后,半晌,不顾众人的拦阻,她像疯了似地在府内到处寻找,可她找不到半封黄琮留给她的遗书或是留给他人的只字片语,她找不到黄琮执意寻死的理由,她找不到她会失去这世上唯一亲人的原因,她找不到半点黄琮不会就这么抛下她的谎言来骗自己!

  她甚至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不知皇帝究竟对黄琮说了什么……

  当殿上文武百官皆无动静,或者该说是因夜色而不敢妄动时,站在大殿金阶之上的月相月渡者缓缓开了口。“来人,将她拿下。”

  早已将殿里殿外包围的十二骑,虽是接到了月相的命令,但在一殿的寂静无声中,却是无一人敢动。”

  “临阵脱逃,身为北域将军,你置北域大军于何地?”月渡者带着兴师的眼,边说边踱下金阶,“你不配为第一武将。”

  然而夜色仍是不改初衷,执着地望向皇帝浩瀚。

  “我父真是自缢而亡?”她不信,堂堂帝国六器之首,第一武将的生父,为国鞠躬尽瘁了一生,也总是承担着重责的老父,无缘无由,他怎可能突然以自尽来结束生命?

  “你可亲眼去瞧瞧。”生性温和的日相日行者,也难得地木着一张脸,冷冷地对她道。

  夜色目光凌厉地瞪他一眼,“为何他要如此?”

  日行者顿了顿,避开了她的目光,在这问题上,选择缄口不语。

  “陛下,臣只要一个回答!”她扭头再望向浩瀚,只想自这个见过黄琮最后一面的人口中得到一个使她成为孤儿的答案。

  许久之后,浩瀚坐正了身子,语调不疾不徐地问,“朕若答了你,你可愿弃刀?”

  “臣愿。”

  他的黑眸中隐隐透露着严厉,“黄琮将军兵败天马郡,造成我军严重损伤,身为六器之首,将军自扛所有罪责,以死一弥己过。”

  她不肯置信,“只如此?”

  为了这么点小事?不可能,胜败乃兵家常事,黄琮怎么可能会因此就以死来负责?更何况她的及时赶到,不也救了黄琮与苍璧两位将军,以及他们的六器大军?若要将功抵过,她这女儿所建的功,也足以抵她父之过!

  “就如此。”浩瀚以不容质疑的语调向她下令,“把刀放下。”

  清脆两声,两柄长年佩挂在夜色腰际的刀,在守诺的夜色二话不说地弃刀后,重重落在殿上。

  “你可知你犯了何罪?”浩瀚目光森冷地问。

  “臣知。”虽然得到的答案,并不能说服她,但她仍记得君臣之间的承诺。

  浩瀚朝日行者弹弹指,“日相。”

  “临阵脱逃,弃袍泽生死不顾,按律,当斩。”一手捧着律典的日行者,毫不迟疑地说出她这么做的唯一后果。

  当下殿上百官皆因此而刷白了一张脸,众人深深屏住了气息,虽想救夜色,但她所犯的罪之深,又不是他们能力所及,因此他们只能将冀望的眼光投至夜色身上,就盼她能开口替自己开脱些什么,然而,夜色却在这时保持沉默,更是把他们都给急出一身大汗来。

  “夜色……”一个与她交情较不错的武官,在人群中低声唤着她,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他猛然一怔,这才发觉目光空洞的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当日行者扬手招来十二骑时,坐在上头的涪瀚扬手将他们斥下,并以洪亮的音调让殿上所有人都听见。

  “革去她所有功名,将她逐出中土!”

  “陛下?”手捧律典的日行者,愕然地看向擅改了处置的他。

  浩瀚沉着声,“按旨照办。”

  “臣遵旨。”在他金口一开后,即使是不合帝国之法,日行者也只能照办。

  站在原地未动的夜色,麻木地呆站许久后,目光再次集中到浩瀚的身上,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陛下,恕臣斗胆再问一句。”

  “说。”

  “在臣走后,我军于北域情况如何?”她没忘记她所犯的错。

  大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的浩瀚,看着她那张在伤痛外也带着自责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你走后,大军即败,退兵至天马郡外时,石中玉赶至接手战事,天马那虽遭天宫收回,但石中玉不但保住了北域,亦将天宫之军逐回天宫。”虽然没了主帅,而天宫又有天涯领军,但北域大军在她长年的训练下,损失并不惨重,或许是她的副官刻意为保她一命,不想让她因大军兵败而被杀,因此副官在开战后即努力保存大军军力,不愿轻易造成任何损失,更在见苗头不对时即开始退避,也幸好,在大军退至天马郡外时,正巧遇上了赶去探视夜色的石中玉。

  总算放下一桩心事的夜色,面上的表情似放松了些许。

  浩瀚侧首看着她,“安心了?”

  “谢陛下。”

  “将她拿下。”早等在一旁的日行者,在他们把话说完时,即催促着两旁动也不动的十二骑。

  “不必。”浩瀚摆摆手,“她知道该怎么做。”

  理了理一身孝服后,夜色两膝重跪在阶前,朝浩翰深深三叩首,而后毫不恋栈地站起转身走出宫外,准备去面对她所选择的命运。

  看着她踩着不悔的步伐一步步退离殿内,直至殿外初露的天曦映亮了她一身的白裳,浩瀚一手拈熄了案上的灯焰,想借此将她愈走愈远的身影看得更清楚些,但就在她走出那扇漆着朱漆的宫门外头,高耸的宫门缓慢地合起隔绝了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时,浩瀚别过脸,无言地看着地上那两柄由他亲手所赠,如今却遭她遗弃的弯刀。

  隆冬末尽,细雪迎着衬亮了天际的曦云翩翩落下。

  在这日,帝国第一武将夜色,遭皇帝亲革所有功名并下罪,念在往日之功,夜色被判逐出中土,流刑至迷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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