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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清清冽冽的落水声,自晨雾弥漫的湖心中响起,不过多久,又恢复了静谧。

  春寒料峭,站在水深及胸的溉里,被寒意十足的湖水一浸,天都所有的睡虫霎时一哄而散,发梢还滴着水滴的她,双手抚着抖索不止的臂膀,近距离地瞧着就在她身旁游来游去的鱼儿们。

  “你不是武功很高?”她缓缓瞪向身旁多活了百年的大侠。

  他赏了她一记大白眼。

  “我陪你喝了一整夜的酒。”幸亏湖中的雾浓没人看见,不然他百年来的英名就全毁在她的手上。

  虽然湖水不深,但就是冷了点,神智被湖水浸得差不多全清醒的廉贞,才想拎着赖站在水里不动的她上岸时,不经意瞥了瞥一身湿淋的她,而后他突地屏住了气息。

  料子不厚的衣裳,在浸了水后紧贴在秾纤合度的身子上,她那令他出乎意料的婀娜体态,劲道远胜昨夜所喝过最浓最沉的老酒,火辣辣地烧进了他视线里,一路直抵没有设防的脑海,令他几乎有点呛到,在湿透的长发衬托下,原本就似雪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或许是被冻着了吧,在她的双颊上,还有着两朵就连她喝了一夜酒也没出现过的酡红,他直盯着沾着水珠的那对微翘长睫,愣愣地看着晶莹的水珠在她眨眼的瞬间,悄声滴落在湖面上,泛起朵朵小小的涟漪。

  突然觉得自己醉得比昨晚还严重的他,忍不住别过脸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并试图甩脱满脑子不知打哪飞来的绮想。

  兄弟似的酒友?

  他的眼睛长哪去了,她到底哪里像个兄弟?

  “你干嘛?”天都在他背过身子时,以指戳戳他的背后。

  “遮一下。”他动作快速地脱下身上湿透的外衫递给身后的她。

  遮?

  她不解地低首看着自己,在发现春光尽泄后,她转了转眼眸,慢吞吞地接过他的衣裳穿上,再把身子浸到水里只剩下一颗脑袋还留在水面上。

  “你不会又开始在脑海里缅怀过去了吧?”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她不禁开始猜测。

  “我只是在想该上哪去替你找件干净的衣裳换上。”他微怒地侧首瞪向她,但在又被那张水似的容颜给呛了一下后,赶紧再速速转回原位,并向她交代,“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一身湿透也没法上岸乱跑的天都,在他三两下就跳上岸后,她默然地开始在水中走向岸边,在走近了岸畔时,她低首瞧着水面上一朵朵如绿绸裁出般的新生莲叶,当她发梢上的水珠滴落在叶面上时,她微敛着眉,看着在叶面上来回滚动的水珠,在那其中,她仿佛又看见了众人那一张张盛满失望的脸庞。

  当年她不该妄想能够成为另一个雨神的。

  这些年来,她无一日不懊悔,当年她在众家姊姊的怂恿下踏入神宫,与生来资质就明显高出她一截的雨师一块习法,她明知自己不是雨神那块料,她更不可能成为另一个雨神,可为了众人的期待,她仍是硬着头皮去试了,可她换来的是什么?必须承认的事实,与只能屈居于第二的身分。

  不能成雨,就只能成露。她没有雨师那般唤雨的能力,她有的只是唤露的能力,虽然她已尽了力,但雨和露,这在众人的眼中,差距仍是太大了。

  当换过衣裳,一身干爽的廉贞,两手捧着去湖边商家买来的女装走近湖畔时,在淡淡的白雾中,他听见了雨水落在湖上的声响,他抬首看了晴朗无云的天际一眼,而后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向湖畔,就见看似心事重重的天都站在湖水里,一径地直视着水面,当她扬起衣袖时,叶面上盛载着的水珠即像有了生命般地飞向天际,再一颗颗地落在她的四周。

  “看不出你还挺本事的。”出声赞美的廉贞,若有所思地瞧着她那难得一见的神情。

  仿佛被他瞧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般,天都马上回过神,对他挤出敷衍的笑意。

  “以前我曾是雨神后补。”

  他多心地想着她的不自在状,“现下呢?”

  “早就不干了。”她抖了抖身子,朝他伸出一手,“拉我一把。”

  “快去换上。”上岸后冷风一吹,天都立即抖得跟什么似的,看不下去的他连忙把刚买来的衣裳扔给她,并将她推到一旁的树丛里。

  站在树丛外替她把风了一会后,当她踏出树丛时,廉贞眉心紧竖地瞪着她匆忙换上不甚整齐的衣着,还有她一头甩来甩去的湿发。

  “你有点女人该有的德行成不成?”

  她掏掏耳,有些受不了他的唠叨。

  “你别老是挑三捡四的好不好?”到底她是女人还是他是女人?

  在她走至一旁的大树下随意席地而坐,并打算往身后的草皮躺下时,怎么看就嫌怎么不顺眼的廉贞,一手紧急将她给捞正坐直,七拢八拢地帮她把身上的衣服穿好,再拉过她身后还滴着水的长发,不客气地动手帮她拧干。

  “顺眼多了吗?”在他拿着衣袖粗鲁地帮她擦发时,满腹睡意,却不得不让他处置的天都,等得有些不耐烦地问。

  大功告成的廉贞左右瞧了瞧,“还行。”虽不甚满意,但还可以接受。

  左瞧右瞧就是没在树下找到个好地方的天都,两眼朝他一瞄,在他还不明所以时一把推他坐下,拍了拍他的大腿后,就把他当成免费床铺般地把头枕上去。

  “喂……”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廉贞,才刚出声,就被满面睡意的她给打断。

  “我要补眠,别乱动!”

  僵着身子坐在树下任她把他当枕头的廉贞,坐了一阵后,看不过眼地捞起她还微湿的发,一手将它捧在掌心上,省得她会弄脏,在她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并侧过身子准备入睡时,他边以指梳拢她的发,边半开玩笑似地问着。

  “喂,想不想嫁我?”

  她才在纳闷他今天怎还没问这个招牌问题呢。

  “又嫁你?”也不知他怎么搞的,打他问过一回后,就像习惯似的,每天这问题不问上一回他就不痛快,害她老想不通他怎那么执着。

  “只是想问问你对我的观感有没有改变一点。”

  挤眉皱脸地想了好一会后,她慎重地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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