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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女子蹙了下细致柳眉。她对啸南堡的地理形势没有一丁点概念,才会在这偌大的空间中失了方向。

  本该转身就走的,但不知为何,那轻细稚嫩的童音止住了她的步伐,她不由自主地倾耳细听。

  “夫人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女人,心地好,人又长得美。”

  “那我长大以后也会和娘一样美吗?”

  “当然会。”奶娘怜惜地抚了抚女孩的头。

  “那我要怎么样才看得见她?”女孩眨着清水般的眸子,小小脸蛋上写满了渴望。

  可是,已经死去的人,如何能看得见?望着小姐期待的神情,奶娘回答不出来。

  这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愿望,一个期待见母亲芳容的孩子,却永远也无法实现。奶娘心头一阵酸楚,拥住了女孩的小小身躯。

  “如果娘在,她也会这样抱着我吗?”女孩偏头又问。

  “会的,一定会的。小姐,安歇了好不好?说不定睡着了,夫人就会入梦来看你,抱着你……”

  “好,那我要睡了。”女孩乖巧的躺上床褥,让奶娘将被子拉上。“奶娘晚安。”

  “小姐晚安。”奶娘轻声道。

  好好睡,希望你今晚能如愿梦着夫人。叹息着在柔嫩的额际印上一记浅吻,奶娘起身吹熄了油灯,走出房将门关上。

  是该走了。屋梁上的黑衣女子看着奶娘走远,却迟迟无法动作,在屋顶待了许久,直到身子不受控制,自有意识的翻身跃下,轻巧地推开了房门,见着黑暗中柔嫩清甜的小脸,她这才恍惚自问:她究竟在做什么?

  她是被这女孩渴爱的酸楚心情给感动了吧?

  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寂寞,她懂的。

  她是没人要的孤儿,蒙义父收养,才有今日的南湘翊,所以,她只能以肝脑涂地来回报义父的教养之恩,不管他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第二句话。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她有父母,那么,被人呵怜地护在怀中,又是什么滋味呢?

  她弯低身子,俯近女孩小巧的脸蛋。看来也不过才七、八岁,却记不得母亲的脸孔,记不得慈母的拥抱,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没了娘的?

  黑衣女子想起这几日听来的街坊传言。是真的吗?她出生后没多久,还来不及记忆那股被娘亲深深呵怜的滋味,就被迫失去?这是多么的残忍!

  她与这女孩,也算同病相怜了。

  不同的是,她失怙失恃,而这女孩起码还拥有父亲的疼宠。

  思及她这仅有的权利也将被剥夺,她的心底泛起一丝不忍。

  可她没有选择,这是义父交予她的任务,她势必得杀了雍莫离。

  “对不起。”柔柔地抚上清恬脸儿,她低喃出歉意,“今生,是我欠了你,来生我愿加倍偿还。”

  “娘……”

  模糊呓语自粉嫩唇儿逸出,南湘翊一惊,本能地闪身退开。

  “娘……别走,恋儿想您……”

  小手在空气中着慌的摸索、挥舞着,她这才发现女孩并未醒来,只是在说梦话。

  恋儿……她名唤恋儿是吗?

  盯视着被那双小手捉握住的右掌,她竟无一丝挣开的念头。她试探地,宛如学语孩童般缓声念了一次,“恋儿......”

  “娘,抱抱恋儿,恋儿要娘......”

  孩提时的自己,是否也曾在睡梦中一声声地唤着娘呢?

  她记不得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追索不出片段记忆,但是透过恋儿,她彷佛见着了从前的自己。

  她知道这样是错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俯身轻环住恋儿,颊鬓柔缓厮磨。“不怕、不怕,恋儿不怕喔!”

  她不知道别人的娘都是怎么哄孩子的,她只是本能地、有些生涩的以柔嗓安抚着。

  或许是真的如愿梦着了美丽娘亲,恋儿唇畔泛起甜笑,安稳入眠。

  松了手后,黑衣女子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意。

  今晚,她给了恋儿一夜好梦,然而也在今晚,她不得不给她一生的噩魇……

  珍重,恋儿。她喃喃地在心中说道。

  今夜是个意外,往后,她们不可能再有相见的一天。

  对不起,恋儿,你要坚强。

  再看了女孩一眼,南湘翊翩然旋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离开恋儿的房间,黑衣女子凭着直觉,在悄寂的苑落中梭巡。

  她心想,既然女儿住这里,雍莫离想必也不会离此太远。

  平日不甚灵敏的直觉,此刻突然犀锐起来,她在一处熄了灯的寝房前站定。整个宽广的苑落就只有这么两间房有人住,不难猜想,能住进这苑落的人是什么身分。

  手腕一翻,她抽出藏身的匕首,无声地潜入房内。

  偌大寝房内暗得无一丝光亮,就连微弱的月光都透不进来,她步伐顿了顿,微适应了阒暗的环境后,才轻缓谨慎地移向床畔。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规律,显然已经入睡,她持刀的手紧了紧,正欲狠狠刺下时,适应了黑暗的瞳眸在这一刻看清了他的面容。

  动作一顿,她怔愣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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