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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怎么说?”杨仲齐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没那样的手腕,哪有办法撑得起整个丰禾企业,让一堆年龄大他三倍的老家伙们把嘴巴管得牢牢的,她这嫩咖有能耐斗得过他?小顾会不会太高估她了?

  “他这种人,再狠也是对外头的人。以你的道行,再修三辈子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如果是对站在里头的人,他完全不堪一击。相信我,哥哥阅人无数,不会错估的。”

  问题就在于,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站在里头,还是外头。

  顾政勳笑了笑,拍拍她的头。“要不要测试看看?我也想知道,我调教出来的人,能不能整到丰禾的当家,有本事你倒是让我戴一次绿帽看看。”

  “……”这是当人老公该说的话吗?

  顾政勳的话,在她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在某日,去保母家接回小孩,车子在回家的路上爆胎后,她站在路旁,突然想起小顾的话。

  大概是被洗脑了,一个冲动,就拨了一年多以来,没再使用过的那支号码。

  这组数字,一直在脑海里,记得牢牢。

  另一头,很快地接通,她反而呆呆愣愣。

  这是干么?测试她在他心里有无地位?然后呢?测试出来要干么?

  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动手想挂断时,另一头迟疑地喊出声——“小容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神吗?现在全世界,她是最不可能打给他的人吧?

  因为知道道支电话的人,几根手指就数得出来,这上头显示的号码完全陌生,

  不属于他任何一个家人,那就只剩下她。

  他没多做解释,只问:“有事?”

  好像……不说也不行了。“我……车子爆胎。”很鸟的理由。

  他连废话也没多说一句。“在哪儿?”

  “就——”她仰头,报了一下路名。

  “好,等我。”他电话挂了。

  真的假的?不会耍她吧?她有些傻眼。

  有过上回不甚愉快的交手经验,先是很小人地质疑他会不会故意拐她,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吸汽车排放的废气,傻傻等他。

  于是在心里默数,最多半小时,没看到他就要走人了。

  等了十数分钟,娅娅在车内醒来,哭了。

  她弯身从婴儿专用座椅内抱出小孩,哄了又哄,还在哭,猜想宝宝应该是饿了。

  黑色轿车在她后方停住,她先是看见一双长腿迈出车外,沈缓步调在她跟前停住。

  她仰头,无法不感到意外。

  他真的来了……

  “还好吗?”杨仲齐上下打量,确定除了车子爆胎以外,人是安好无恙的。

  “你抱一下。”她顺手将小孩塞到他手中,弯身在婴儿万用包里,取出热水瓶、奶瓶,还有奶粉,动作娴熟地泡起牛奶。

  杨仲齐最初有些慌乱,他没抱过小孩,这种软软的生物,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些手段可以对付的,而且——她哭得很凄厉。

  既不能威胁,也不能利诱,更没法命令她不要哭一她听不懂人话。

  龚云颦抽空回眸一瞥,见他们一大一小互瞪,几乎被他打败。

  “肘弯要托着小孩的头,小宝宝的脖子很软……肢体柔软一点……再抱低一点,她不舒服,你就别想她会让你好过。”

  他肢体僵硬了好半晌,才听从指令,逐一调整角度,轻轻拍抚,尽其所能服侍她、取悦她,只求她不要再哭。

  孺子可教也。她满意地回头,兑好奶粉与水的比例,将其摇匀,递给他。

  娃儿哭声渐歇,寻着食物来源,贪渴地啜吮起来。

  总算安静了。他吁了口气。

  她不觉好笑。这个在商场上,千军压境也能谈笑应敌、眉头不皱一下的男人,居然会被一个软弱小娃娃搞得手足无措。

  她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热。基于私心,想挽住这一刻,更长、更久——原本,他们也可以有这样的幸福,如果那个无缘的孩子能留下来、如果发生在更早之前、如果……如果那些如果能成立,今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叫顾馨娅,目前十个月大。”

  呃……该伸个手说,请多多指教吗?

  对于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小娃娃,他实在很难展现他的社交礼仪——毕竟,女人这生物,各年龄层他都认识不少,但十个月大的……还不曾有过,再风度翩翩的型男,也遇到瓶颈了。

  他决定略过他的礼仪,不熟就不用装熟,继续无言相对到地老天荒。

  “她喝完了。”杨仲齐抬眸望向她。

  她伸手,将孩子接抱过来拍嗝。

  他移动脚步察看了一下,打开后车厢,取出工具跟备胎,直接挽起袖子更换后轮的轮胎。

  她安静站在旁边,看着他换轮胎。

  这件事情其实很好处理,车子爆胎,不会换就打电话叫道路救援,车内也一叠修车厂电话,再不济——孩子抱着,招手叫个计程车也可以,就是没必要动用到把上班的人紧急叫出来这种下下策。

  但是,就像全天下被宠坏的老婆,都会患有一种叫“无能症”的毛病,出了状况,唯一会的处理方式,就是打电话给老公。

  她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也没有让自己耍任性去依赖的本钱。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原来当出了事,能够用拇指解决,一通电话、一句求救,就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替她解决一切疑难杂症……是这种感觉。

  很暖,很甜。

  换好车胎,她抽纸巾让他擦手,听见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

  他接起,听了几秒,道:“顺延半小时,我晚点回去。”

  所以他刚刚,究竟在做什么?

  明明很忙,为什么还要一通电话就赶来?

  她有些摸不透。以前那个杨仲齐,她很懂,而且确定他会在接到电话后,替她打道路救援电话——解决完毕。

  现在这个……她看不清,也完全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了。

  杨仲齐见她一脸茫然又困惑的表情,微微弯身与她平视。“还有问题?”

  “……没有。”她闷闷地道。“你有事忙就快回去。”

  “不急,还有点时间。你先上车,确定没事我再走。”

  将小孩放回安全座椅安置好,她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后,望向静立在车外的他。

  “小容——”他突然喊道。

  她降下车窗。“什么事?”

  “……没事。开车小心。”他挥挥手,看着车身驶离,好半晌,才移动脚步,回到车上,打开置物箱,取出戒盒。

  这枚被她退回的戒指,他一直想还给她,送了她的东西,就是她的,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不管她要卖要送,都可以。

  前两个月,她避他避得像瘟疫似的,最后一回碰面时,她一看到他拿出这戒指,就直接变脸——

  “算我怕了你,我惹不起你,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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