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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忍心,放下碗轻抚女儿发丝。“那盼儿想吃什么?”

  盼儿偷瞄了哥哥一眼,赶紧摇头。“我吃粥。”

  敢情这两只小鬼达成了什么共识?

  一来一往落入眼底,他想,昨晚这双小儿女恐怕“聊”了不少“心事”,预备好抵御外敌了。

  孩子与他,仍是极度生分呢!

  更正确地说──是充满防卫。

  用过早膳后,她说要去铺子里处理一些事情。离家九年的丈夫归来第一天,她居然还想着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更扯的是,他还不惊讶,口气平和地要她去忙……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夫妻,实在也不需要表现太多的“别后离情”。

  他利用这一天,四处走走逛逛。九年当中的变化不算少,府里的仆人走了旧的,来了新的,大半的生面孔,他已经叫不出名字来了,但府里的格局,大致上是不变的。

  爹这一生的妻妾不算少,前前后后算起来,少不了十来房吧,都住在西院那头。富贵人家,哪个不是这样呢?

  而东院,是主屋,大房的居处,当初住了爹、娘,以及自幼多病的他。娘在他离家的前三年就已辞世,爹也在五年前过往,现在只住了他们一家四口。也好,图了个清静,他知道自己是受不了爹那群妻妻妾妾的纷扰,就像……芽儿说的吧,像老母鸡,聒聒噪噪。

  也难怪芽儿对那群妻妾印象要差到极致了,娘亲离世后,妻妾们使尽手段,巴望着能扶正,住进主屋来,都没能如愿,而一介家世平凡,相貌亦不特别惊人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少不了闲气和几句冷言讽语好受。

  更何况,她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嫁进来──

  自晓事以来,身子骨就不甚强健的他,一年到头总少不了一些个大病小病,延请无数大夫也不见成效,愈是年长,身体状况愈是堪忧,甚至有大夫直言,他熬不过十八岁。

  连算命师都说,是陆府家大业大、富贵逼人,小幼苗承担不起,折了他的寿……

  爹为此忧心不已,尤其纳了数房妾室,偏偏净生女儿,陆家就靠他单丁独苗传承香火,就这样,他成了亲。

  一来冲喜,二来,好歹为陆家留下一滴血脉。

  这对女方来讲,是极不公平的,他反对过,爹听不进耳,仍是安排他娶了芽儿。

  他不以为哪个正常人家的女孩,会心甘情愿嫁来,然后随时准备好守寡。然而,芽儿就是嫁了,还不见一丝委屈,那些个日子,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

  她不算美,灵灵净净的大眼,朴实无伪的性情,看得出是生长在平凡纯朴的家庭之中,也大致猜得到她下嫁予他,多半与家庭环境脱不了关系。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他有他的无奈,她亦有她的。

  即将满十八那年,也许他命不该绝,就如同茶楼里那些说书的所形容的情节,峰回路转,他遇上了命中的贵人,传他武艺,医他病体,离家九年,几度从鬼门关中绕了回来。

  如今,能再健健康康站在这里,见他的妻儿,已是恍如隔世。

  在当年,那样的弱身病体,其实不该娶妻的。他误了她九年青春,大好年华全虚掷在这守寡似的婚姻中,连她怀孕、临盆、养儿、育儿,都没能陪在身边。

  那年,家中修书告知,她有了身孕,并且即将分娩。那时,他多么激动,鬼门关前绕着,硬是不肯踏进去,耳边听着师父故意用着哀声怨调念着:“儿盼严父,祈郎君归来,妾当日夜相思,倚门而盼。望君莫负结发恩义,不胜感激……”

  他欣喜,却也心痛,若他就这么走了,他们母子怎么办,她交托到他手中的一生,又该怎么办?她这一辈子,等于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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