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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全身都我生给你的,还怕我看呀。

  这样的儿子真可爱。丁又甯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摊开浴巾,一本正经地说:“叔公有交代,只能玩十分钟。”

  一听是大人讲的,乐乐乖巧地爬起来,让她用大浴巾包裹住,抱出浴室穿衣。

  “我自己会穿。”别别扭扭,不习惯让她帮忙。

  “好,那你自己穿。”没去推翻儿子了不起的自主能力,耐心地等着他努力和上衣钮扣奋战,并顺手替他翻正领口,拉平衣料,再把穿歪的裤子调正。

  搞定!放他出去玩。

  这里他熟门熟路,自己的玩具收在哪都知道,她隔着一小段不至令儿子感到不自在的距离,默默观察他。

  他自己坐在软垫上玩了一阵子,大抵是觉得空虚寂寞冷,便抱着他的模型玩具,自己爬上沙发、攀坐到严君临腿上,也没吵他,就安静窝在他怀里,低头玩自己的。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爷儿俩挺有默契,严君临一边看财经杂志,挪出一只手来抱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

  她看了好嫉妒。她也好想要儿子这么亲密信赖地腻着她。

  向怀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低声说:“跟你小时候,真像。乐乐好喜欢他,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严君临又没特别会哄小孩,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赖在他身边。”每次一帮孩子洗完澡,奔出浴室就满屋子阿公阿公地找,是才多久不见,有这么思之如狂是不是?也不想想刚才伺候他大爷沐浴更衣的是谁,小没良心的,母子俩都一样!

  “安全感吧。”那种天坍下来,你一定会替我撑住,保护我不受伤害的信赖感。爹地就是让她觉得,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

  如果,她也让乐乐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就会愿意亲近她了?

  “有些事,韶华不便说出口,但我可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儿子离你更远,自己的脚步要调整一下。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离婚之初,我们也没多说什么,但乐乐慢慢在长大,他已经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了,你已经失去丈夫,还想连儿子也失去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叔,你别担心。”从儿子避开她的拥抱那一刻,她就痛醒了,现在她唯一想的,只是全心全意,好好挽回儿子对她的爱。

  严君临抬眸,视线不经意与她对上,泛起水雾的眸子,满满全是心酸的渴望。他哪会不懂,一掌拍了拍腿上这磨人的小祖宗。“臭小鬼!”害你妈这么难过。

  “我很香!”叔公有帮他洗澡!乐乐不接受诬蔑,凑上去要给他闻,坚决为自己洗刷冤情。

  严君临鼻尖蹭蹭硬嘟上来的小脖子,啾了嫩颊一口。“好吧,很香。”

  在这赖了一晚,尽责好妈妈注意到儿子的就寝时间已到,朝他招招手。“时间不早了,妈妈要上楼去了,你——”

  话没说完,小男孩朝严君临怀里缩了缩,下意识抱住他。

  三个大人互看了一眼。丁又甯扯唇,勉强笑了笑。“好吧,你想跟阿公睡的话,那妈妈自己上去了,如果你要找我,再让叔公带你上来。”好落寞地独自走向玄关,一步一回头。妈妈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小男孩一瞬也不瞬地瞅着母亲的背影瞧,两手扭啊扭,都快绞成麻花辫。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垂下头,想了想,跳下严君临的大腿,一声不吭地转头就往卧室跑。

  “欸!”居然连声再见都不跟她说。丁又甯闷闷地低头穿鞋。

  说不难过是假的,儿子是她肚里的一块肉,他们曾经是全世界最亲密的两个人,看儿子用防备的眼神与她隔离,她无时无刻,都觉心似刀剜。

  “乐乐?”身后,向怀秀微讶地喊,她闻声跟着回头。

  小乐乐回房拿他的行李袋,使尽吃奶的力量,一小步一小步拖着,走向她。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蔺韶华说,儿子蛮牛一样的固执个性长什么样了。

  她三步并成两步走过去。“你要跟我上楼吗?”

  他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她笑了,眼角湿气未散,嘴角已迫不及待绽开春阳灿烂的笑容,比获得全世界还满足。

  “这个太重了,妈妈拿。”她一手提行李,另一手伸向他。

  这一次,她不急着退缩,他只是犹豫的时间久了一点,她能等,等他考虑好。

  小男孩忸怩了一阵,怯怯地将手搁到她掌心。

  “跟阿公和叔公说晚安,我们明天再下来吃早餐。”

  “阿公掰掰,叔公掰掰。”

  “乐乐晚安,明天见,叔公煮你最爱吃的咸粥。”完全不想理会那个只想吃早餐的赔钱货!目送母子俩进电梯,严君临与向怀秀对看,吐了口气,简直想抱头痛哭。

  终于!

  早上蔺韶华特地打电话来,跟他们大致说明情况,要他们先有个底,从旁帮衬着点,只是他们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这甯甯也是自作自受,自己心里有伤,孩子搁了就跑,逃避面对婚姻失败的痛苦,孩子才多大,哪能体諌她?她又何尝体会过孩子想妈陪的心情。

  向怀秀本想念她几句,可看她比谁都懊悔难受,想念也念不出口了。

  幸好孩子还小,多花点心思总不至于无法挽回,要再大些,裂痕更深,可就真棘手了。

  说来韶华也是有心,都离婚了,还为她的事担待着,没少操那分心。

  初离婚时,严君临对他难免有几分不满,见了面态度不冷不热,可后来情绪缓和,他自己其实也明白,一段婚姻的失败,不会是单方面的资任,两人都是输家,没有谁好过,实在不必对已经很不好受的韶华多加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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