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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徐州离慕容庄,快马也得三日,她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回……他真记住了?

  在床榻上养伤那段时日,他老问她喜欢什么、不爱什么,其实也谈不上喜好,就是这些年随他走遍各地,能够留在记忆中、较为深刻的事物罢了,还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打发时光……

  他悄悄探手而来,与她五指交握,缓声道:“你说的那些,我们来一一把它们全凑齐了,等你真感受到满满、满满的宠爱,多得不能再承载时,就是你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我该如何回报?”她如此贫瘠,能给的早就全给了他。

  “嫁我,当我的妻,为我生儿育女。”

  怀中纤躯微微颤动,他感受到了,收扰臂膀,将她搂得更加密实,柔声再问一次。“好吗?”

  “……好。”

  怎会不好?这一生,不曾有人待她如此用心,以一个男人之心,全心珍宠。直到许多年、许多年之后,她回想起这一日,仍无法忘怀那一刻触动心房的震颤与悸动。

  怦然瞬间,那微微揪扯胸房的幸福与——心动。

  他慕容略这辈子,从不知何谓认输。

  一回败下阵来,赌着一口气,发誓定要有一回,教她无法再一眼认出,将她说过一的话狠狠砸回她脸上。

  这世上,没有取代不了的人、动不了的感情,端看他要不要!

  她爱那人温润沉静的气质,多少夜里,他一遍又一遍练着字帖,定要将字迹仿得分毫不差,窗下持卷细读他读过的每本书册,将书斋里里外外摸个通透。

  原本毫无兴趣的生意事,他学习、了解,分板那个人作下每一个决定时的思绪运转。

  对此,慕容韬倒也乐观其成。他本就有意让弟弟一同掌理家业,若雁回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改变人生态度,成就一个全新的慕容略,未尝不是好事。

  他想学,当兄长的没有不教的道理,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可台面上无人知晓此事——他们都知道,平日本就忌惮万分、多有微词的长老们,此举会引发多大的波澜。

  慕容韬心里头原是盘算着,总要让他先做出点什么,一来证明他身上是流着慕容家出色的经商才能,才有立场说话;二来,他们暗着来,届时多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了。

  直到后来,慕容略再去回想那时的一切,仍会笑自己傻。为何那时,会执着咬定只为一口气?

  就为那一口气,拼了命把一切做到无懈可击,证明自己没有不如兄长,慕容韬能的,他也能。

  一口气的代价,是写满千万张字帖、磨穿一只又一只墨砚,千百个不眠的夜,只为读懂一本一本繁复帐册,不只要懂,还要比谁都快,快到追上慕容韬自小磨练出来的能耐,学尽那一切她所喜爱的特质。

  一回又一回地测试,直到他能准确说出与慕容韬相去不远的处置办法,终于看见主考官欣慰的笑。

  “你真的很在乎雁回。”那样的成果连他都意外,果然心里头有了人,真会让人卯足全劲。

  那年夏末秋初,慕容略染了场风寒,成日昏昏沉沉、发着高热,为人兄长的成日挂心,时时探视。

  “听说你又整日未进食了?”

  “吃不下。”脸埋进枕间,懒懒地不想搭理人。

  “喝碗人参鸡汤祛祛寒气可好?”

  一点动静也无。

  于是兄长又补上一句。“是雁回熬的,不喝吗?”

  “……”哼了哼,总算稍稍露脸,很大爷地张口等人服侍。

  他不是稀罕,只不过不屑一顾,精明如大哥会起疑。

  后来,他病势好转,倒换成大哥病倒了。

  床榻上换了个昏昏倦倦的病人,本人倒看得开,笑着回床边那成日皱着眉头看他的人道:“无妨,听说过了病,就好得快。”

  对,他现在是生龙活虎了,却换他——

  “你是笨蛋吗?”什么把病过给他人就会好,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也信。

  “你要真想为我做什么,就代我去一趟咸阳,让我看看你会了多少。”也该是时候,验收验收成果了。

  慕容略也知,他在试,试自己是否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好。”反正也没得选择,明日便要启程,偏生今早病倒,除了李代桃僵还能如何?

  “雁回依例会随行。我要你一句承诺,不会藉我的名义对她胡来,真要人家,就等大红花轿将她迎进门,我不会让雁回委屈,听懂了吗?”

  “我是那种人吗?”

  是,他就是,真胡闹起来,没什么不敢的。而雁回那傻女孩向来是唯主是从,不怕她心里头再不愿也会依从。

  那是每回,他顶着慕容韬的身分,代他处理商务,咸阳往返七日,无人察觉有异。

  原来,当慕容韬也没有那么难。

  待在咸阳的最后一日,该办的事也都办妥,正那日是七月初七,街市热门如昼,他一个念起,邀了莫雁回便去逛逛当地街市,凑个兴头。

  “人多,家主当心。”愈是人潮密集之地,她愈是绷紧心弦,留意照看他安危,可他开了口,宁可自己多担待些,也不去坏他难得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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