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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女人就是女人,耍赖不成眼看便要哭了,他赶紧在泪儿悬在眼眶之际捞起小棉团。

  “爹——”爱娇蹭来的小脸蛋,哪还有泪水的影子?女人果真天生的戏子!

  这便是大哥的孩子吗?

  他抱高了娃儿细细端详,试图找出几分大哥的影子,但怎么算都不对,娃儿少说也足岁了,与大哥失踪的时日怎么兜也兜不起来,莫非——

  小稚娃蹭了两下,大概觉得味儿不对、抱法不舒爽,偏头疑惑地瞧了瞧那张明明熟悉,再瞧两下又不怎么熟悉了的脸孔。

  “爹?”

  内堂的男人掀帘而出,见女儿又赖在陌生男客怀里,没好气道:“穆青青,你这没节操的小叛徒,到底还要认几个爹——”

  对方回过身来,他脚下一顿噤了声。

  慕容略没错放他一瞬间的错愣,虽然恢复得极快,旋即便步履流畅地走来,伸手换回女儿。“抱歉,小女没造成您的困扰吧?”

  那张脸,满布无数细浅疤痕,甚至没入颈际、领口之下……无法想像那身子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烂疤痕迹……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他——那被他害惨、倒八辈子楣与他成为手足的兄长。

  “你——”嗓子一哑,他吸了吸气,抑下激昂情绪。“可以私下谈谈吗?”

  穆邑尘笑了笑。“咱们认识吗?”

  意思便是——与他早无话可说了。

  莫怪他要视如陌路,是他逼的,对方没见着他的脸就一刀捅来,已经够宽大为怀了。

  “拜托,一会儿就好——”性傲如他,从不求人,这会儿意不顾尊严,软着姿态求他。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他过得不好?不是说只要他消失,他就会很好?那又何必——穆邑尘打住思绪,不再往下深想。他的一切,早已与自己无关,不需探究太多。

  将孩子交给奶娘后,随他步出店外。

  “我只有半个时辰,晚些还得赶回去量身裁制婚服。”

  慕容略停步。“你要成亲了?”

  “嗯。”

  “你——”停了会儿,不知该如何启口。“是情愿的吗?”

  他闻言,讶然失笑。“婚姻一事,若非情愿,谁强索得来?”

  “我听说——她花了银两买你,如果——我是说,你若有一丝不愿,无论花多少银两,我会买回你的自由,你不用委屈自己……”若穆朝雨真带着拖油瓶强赖大哥,他说什么都不允,他大哥值得更好的。

  穆邑尘摇头。“不是那样的,她待我极好,比我曾真心对待的任何一个血亲,都还要来是好,也许外貌及不上绝世佳人,可她的心极美,与她在一块儿,是前所未有地快乐。”

  她的心极美,不像他,早已腐烂恶臭不堪。

  他就是那个——被他真心善待,却恩将仇报的混蛋之一。

  他心知肚明,受下尖锐讽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再要强出头,只更显可笑,害他落得如此的,不正是自己?

  “何况——”穆邑尘淡淡补上一句。“你我素昧平生,不劳尊驾费心。”

  当真素昧平生吗?对上他的眸,那曾经温暖疼宠的笑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温淡平和,无波无绪,仿佛——真是不相干的陌路人了。

  慕容略,你这没心没肺的混蛋,我情愿拿真心去加狗!你不配让我再耗费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其实,比较想冲着他呛这句话吧?

  “是,是陌路人没错。”他点头,顺着对方的话答。“只是见了你,让我想起孪生大哥。他很疼我、宠我,我要什么,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挖心掏肺、努力想让我看见他的心意,我还是不知足,想要索求更多,最后……”

  他移回目光,对上眼前的男子,一字字道:“他死了,被我的贪婪无知,一点一点凌迟致死。”

  从下了那道毒起,这世上已经没了那个对自己无尽宠爱的慕容韬。

  “你希望我说什么?节哀?”

  “没。”他一敛容,又道:“我不哀伤,我过得很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我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混蛋,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大哥都能杀害。我没后悔,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那是他欠我的,活该要还我!下辈子眼睛睁亮点,千万别再与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当兄弟。”

  “嗯。”对方平平淡淡点头。“你说完了吗?裁缝师傅在家中候着了。”

  “去吧……”去享受你的幸福,我也很好、很好,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不后悔……换来一身寂寥,众叛亲离。

  穆邑尘举步,想了想,仍是道:“逝者已矣,既然做都做了,就守宾用尽代价换来的那一切,好好过日子。”

  男人走了,步伐坚定,不曾回头。

  他伫立原地,久久、久久,心间最后一抹微亮火光,淹没在无边黑暗中。

  该如何告诉雁回?

  慕容略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主张。

  他不是傻瓜,大哥态度很明确了,他不会回来,也不打算再与慕容家任何一个人再有牵扯,从此已是陌路。

  在酒馆泡了数日,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仍漫无头绪。

  若是雁回知道晓,慕容韬彻底毁在他手上,再也回不去了,她会如保?

  他不敢想。

  以往,用大哥为借口牵制住她,如今——空无一物的手心,已经没有任何筹码,还留得住她吗?

  他仰首,再度狠狠灌上一口烈酒。

  每思及此,心总是惊惧慌痛。

  “都喝了三日了,还不够?”酒馆女掌柜款步上前,将烂醉如泥的他扶进自己的闺房。

  腥内酒气翻涌,他难受地呕吐了一阵,人也清醒许多。

  女掌柜去了又回,端来热水让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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