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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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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一回碰到身上能同时存有十几种毒的人,真够精采的!你究竟做人多失败呀?”不然人家哪会一次喂上这么多毒,生怕喂不饱他? “我说你呀,给我挺着点,好歹我也花了五两银子,至少让我瞧一次你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要不我可亏大了。” 会的。至少为了这个唯一待他好的人,他会努力熬过来,不教她的银子白花。 “宝宝已经不在了,你愿意跟我回来,我就当你是同意要代替宝宝陪我,可别食言哪!” 那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她才刚失去了孩子,这对一个当娘的而言,是多沉重的打击,万万不可教她再添伤恸了。 她还说了很多,大多是讲她的宝宝多乖巧、多贴心,半昏睡间,他多少听进了几句,不禁涌起些许悲悯,为她感到难受。 缠绵病榻几日,等他再一次有了较清楚的意识,已过了五个日夜。 她整个新年,全耗在这病榻边了。为此,他感到无尽愧责。 纵使最初对自身的去留还有一丝迟疑,此时也再无他想。她如此待他,再生之恩如何能不抵命相报? “醒了?来喝药。” 方才醒来没瞧见她,原来是熬药去了。 他手脚仍虚软无力,她舀了匙汤药便往他嘴里喂。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 他张了张口,只余瘖哑气音,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不是天生聋哑吧?这我可没法治。” 当然不是! 他只是、只是说不出话来,但他就是知道,自己不是哑子。 “喔,不是?那就姑且当是这一身的毒把嗓子也侵蚀了。无妨,总能慢慢调理回来。”再喂上几口药,没等他吞下,又问:“那,你识字吗?记得自个儿的名字吗?能不能写?” 他点头,又飞快摇头,一句未完又接一句,教人不及应答。 她总是如此,没人搭理也能自得其乐,这几日来,他多少也能摸出几分她的性情。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会还是个傻子吧?” “……”有口难言,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吧。 他抬掌,费力地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忘”字。 “忘了?不记得自个儿是谁?打哪儿来?家里有哪些亲人?”每问一句,他就无助地摇一回头。“唉,那一身毒果真把你给毒傻了。” “……” “好吧,要不我来替你起个名吧!既然你要代替宝宝,要不就叫宝——行了行了,别瞪,换一个不就是了?” 口不能言,眼神倒挺有杀气的啊!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药。“咱们村子里那牛婶生了三胎,就大牛二牛三牛地叫下去,要不咱们也来比照办理……又不好?”眉头都拧成麻花辫了。 当然不好!他怀疑她若不是存心整人,就是根本懒得花脑筋。 偏偏这人已是他的主子,她爱起名叫阿牛阿狗都由不得他。 她也烦了,耐心告罄,分神踢掉绣花鞋,抬脚朝桌边书册一勾,足尖随意翻了翻,念出目光所及那一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就这个了!” 哪个?不会是要他叫渭城吧? 他眼神极其防备。 见识过她有多胡来,他不敢抱以任何期待。 “你那什么眼神?要不你自个儿挑!宝宝、大牛还是——浥尘?” 原来是这个。 他松了口气,终于点头。 “还知道要选这个,你不傻嘛!” “……”他本来就不傻。 不是他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怀疑她根本是早想妥了,方才那大牛、二牛的根本是存心吓他,他再驽钝,也有被耍着玩的自觉。 “真可惜……原是想让你代替宝宝的。你知道吗?它好贴心,会等我回家、替我看门捉贼、听我说心事,还会把自己卷成一团转圈圈,每回都把我逗得好乐……” 怎么……听起来有一丝怪异? 他愈听愈不对劲,尤其当她说到—— “虽然隔壁摊卖烙饼的总是瞧不起它,当它是其貌不扬的癞痢狗。我把它捡回家的时候,它一身伤病,还瘸了一条腿,但你知道的,就像全世界的娘都不嫌自个儿孩子丑,我就是觉得,我的宝宝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狗。” 狗? 她说了半天,只是在说一只狗? 他数度揪心、暗暗代替她流的好几把辛酸泪,只是为了一只癞痢狗? 她要他……代替一只狗?! 这就是……他在这个家里头,将来的、了不起的位置?! “怎么?怎么?你这表情是瞧不起一只狗吗?” 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缓缓地、缓缓地涌上心头,汇聚成一股……想抡拳的冲动。 他这新主子……真的好欠打! 他仰头,无言望了望屋顶那片摇摇欲坠的破瓦,一如他此刻残破沧桑的心境。 最初那一腔肝脑涂地、以命相酬的无知热血,在这一瞬间尽皆尸解湮灭,连个骨灰渣儿都不剩! 初五开市之后,她白天得推着摊车到市集里卖汤圆,无法再时时看顾着他。 毕竟家里有两张口要吃饭,而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擅理钱财的人,光看她挥金如土、连杀价也不懂的潇脱劲儿便知。 他已能下床走动,在身体能负荷的范围内打理一些简单的家务琐事,如今看来,倒还真如她所言,完全比照宝宝的待遇,只要负责看家玩耍、追追松鼠别教它们咬了园子里的菜就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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