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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不是兄妹,不为还恩,单单是夫妻之间执乎相依的款款温情——

  他动容,深拥住她,哑声回应。“嗯。”

  良久、良久,他捞起一旁未完成的绣品,注视她恬然带笑的面容,耳语般轻喃——

  “你错了,比翼,是一只。”

  书斋内,悄然死寂,氛围凝重,许久,没人开口说上一句话。

  看着县衙文书许久,陆祈君始终不发一语,沈肃神情,无人知他心中所思为何。

  “少爷,你说,这该怎生是好?”

  寻回鉅款,本应欢喜,偏偏——仵作误判,那无名男尸乃县城之人,入山采药失踪多日,家人未报,许是曹山中野兽袭击而尸首不全。那——陆武人又在何处?

  少爷与小姐好不容易挨得柳暗花明、拨云见日的一天,如今……岂可再起波澜?

  沈默半晌,陆祈君抬眸,沈声道:“福爷爷,这事得查个清楚,若陆武未死,生总要见人。”

  “那——这事该让小姐知晓吗?”

  他又静默了。“我会自己说。”

  福伯张口、闭口,终究没说出口。

  要问他,他会要少爷啥都别说!

  小姐都是他的妻了,腹中也有了孩儿,陆武未死又如何?早是过去的一段情,何必说了徒生是非?

  依他看,少爷就是太守君子风范了,不懂使手段,不晓得趁虚而入,更学不来强取豪夺。他要自私点,多为自个儿设想,今日又怎会与小姐波折重重?

  “夫君?”娇甜嫩嗓传来,陆盼君端了参茶,探头进来。

  他慌乱地火速将县衙文书往帐册里塞,强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什么事?”

  “你——”来回打量了他与福爷爷。“在忙吗?”

  “不忙。”

  眼神暗示了福总管一眼,对方立即接口。“不忙,一些小事罢了。”

  “那——”放下参茶,上前赖住他撒娇。“可不可以陪我去街上走走?我想买些绣线、布疋。”

  “好。”他起身,谨慎扶住她后腰,护怜举动,换得她好甜、好甜的一记笑意。

  那一抹笑,不经意扯得他心口发痛。

  这样的笑容,他还能再拥有多久?

  才说了要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这美梦不过拥有数日,便要醒了吗?

  “夫君?夫君?”她困惑的叫唤将他心神拉回,这才瞧见她拿两疋布在他身上比来比去,一脸苦恼地望他。

  “尊夫人问您,想要哪一疋?”一旁店掌柜笑说。

  “对呀,每一块布料穿在他身上都好看呢!”他生得太俊,无论何时看来,总是清华出众。

  “不知羞!”他笑斥。哪有人这样当着外人大刺刺夸自个儿夫婿,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就真的嘛!”他完全承袭了爹爹的好相貌,爹可是京城公认的美男子呢!

  最后,他宠溺地依了她,两疋布都要了下来。

  “接着还想去哪儿?”伸臂护住她,阻隔大街人潮碰撞。今日他舍命陪娘子了。

  “广福楼!咱们好久没去了。”他好爱吃那里的蟹黄包子,幼时总是瞒着娘,拉了她偷偷陪他去。

  “你找死啊!”笑捏她鼻梁一记。“自个儿开茶楼,还跑到竞争对手那儿捧着银两给人赚,你夫君的后腿是这么扯的吗?”

  这一说,她更加笑不可抑。

  父子就是父子,讲的话竟与爹爹一式一样呢!

  笑着躲开他的攻击,目光不经意瞥见人潮之中,那熟悉的身影,笑意蓦地一僵,挣脱他臂弯,不假思索地追上前。

  “武哥——”

  他神色僵凝,目光由空荡荡的臂弯,移向那毫不迟疑朝旧人飞奔而去的身影。

  那人并未停留,旋身快步而去,她追着、赶着,心慌哭泣。“武哥,别走——呀!”脚下一绊,扑跌落地,抚着肚腹皱眉。

  那人步伐一顿,见她受伤,惊慌踅回,扶住她。“小姐,你怎么——”

  她反手一抱,又哭又笑。“武哥,真是你,我没看错,你没有死——”这是武哥的声音,只有他才会用这样独特的音律唤她,敬慕而眷怜。

  她激动地紧抱住他,在他身上痛哭,深怕他一转身又要离去。

  “小姐……”他叹息,不能挣脱,亦不容拥抱,眸心思潮纠葛。

  拥抱中,不经意触着他空荡荡的左袖,她心痛难言,泪花坠跌。这些日子,他究竟受了多少苦?

  “你没死,为何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泪!”她满心怨怼。

  “我知道。”见了她为他立的碑,那短短一行“妻,陆盼君”,已够他一生无憾。

  他眸光一黯,轻轻推开她。“你已嫁了少爷。”

  再有千言万语,已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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