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楼雨晴 > 别说再见 >


  有那么几次,她不只代写,还代送,那几乎要用尽她全身的勇气,她还记得,第一次被强迫送去时,她紧张到同手同脚,眼睛不晓得要往哪里摆,更糟糕的是,还绊倒在他跟前。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一个笨拙到连送情书都不会,直接五体投地扑倒在他脚边的女孩,他当场错愕地微张著嘴,反应不过来。

  不需要——行此大礼吧?

  要不是她眼眶水气已到达满水位,一副随时准备要放声大哭的样子,他想他会很过分地大笑出声。

  这也是第一次,他无法对女孩子摆出温淡有礼的一贯表情——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没办法吧?

  “你——还好吗?”朝她伸出手,但极度懊恼挫败的她,已经无法思考太多,慌张爬起,匆匆将信塞给他,转头就跑。

  这——其实是战帖吧?

  基于对女孩子自尊的维护,他会有风度地收下每一封信,但始终堆放在房间角落的纸箱,从不刻意去看。因为一分好奇,那回他拆了信,并且记住信末的署名。

  大哥瞧见了,问他为什么,他很没良心地回答:“因为她跌倒的姿势实在太丑了。”想不印象深刻都难,他还不小心看到内裤的颜色呢,啧!

  后来无意中知道,原来他们的家只隔两条巷子。

  西洋情人节那天,她送了一盒巧克力,偷偷放在他家的信箱里,正好被出来倒垃圾的他撞个正著,她作贼似的,立刻惊慌逃跑。

  她胆子怎么会那么小啊?

  他开始觉得这女孩好有趣,有勇气写情书、送点心,却没勇气亲手交给他,每次都遮遮掩掩,却又笨拙得漏洞百出,屡屡被拆穿。

  他想,应该是那回的记忆令她太过羞愧,最后塞信的动作还万分粗鲁,以致她后来怎么也没脸面对他,几次在校园中碰上了,总是低垂著头假装没看见。

  情人节过后,有一回遇上了,他告诉她:“那天你走太快,来不及向你道谢。还有,巧克力很好吃。”

  他不吃甜食,但是据他家贪吃的十岁小鬼的形容,他简直要怀疑那盒巧克力是绝无仅有、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美味。

  她似乎有些惊讶。

  就因为他顺口的一句称赞,她开始不定期做些小点心,放在他家小鬼劳作课的成果——很丑的木制信箱内。

  次数一多,别说兄弟姊妹,连父母都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也都尝过她的手艺。

  “真甜。”今天是巧克力泡芙,关梓言尝了一口,评论道。

  “是吗?”他仅仅抬了下眼,又将目光移回数学课本上,专注于解题。

  “我是说,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真甜。”

  他不说话,解完一题,计算纸翻面,接下一题。

  “你不试试吗?小女生真的很喜欢你。”关梓言又道。

  “还没想到那里。”这回,他连头都没抬。

  关梓言不再多说,起身离开,让他专心读书。

  直到做完所有的习题,他放下笔,捏捏微僵的颈脖,不经意望见搁在角落的泡芙,想了想,伸手取来一颗入口——

  “……果然很甜。”


  之后的半年,校园中见了面,彼此会聊上两句,她虽然不再见鬼似地惊吓逃走,但也老是低著头、红著脸,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女孩有多喜欢他。

  刚开始,她总是呼吸急促,说话紧张到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然后在转身时泄气挫折,一脸很想哭的样子;一直到后来,她能够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聊上几句了,但还是改不掉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

  她的声音,很轻,很甜,个性温驯得像只小白兔。

  她很好说话,不擅于拒绝别人,因为经过她的班上,他每个礼拜至少看到三次她擦黑板。哪有人天天在当值日生的?

  毕业前一个月,他在家里的信箱看到一封给他的信,但并没有邮戳,显然是亲自送来但没胆当面交给他。会做这种事的人,他连思考都没有,而信末的署名,确实也和上次那封相同。

  她在信中含蓄邀约,他还在想她突然转性了不成,胆小到连面对他都会脸红结巴的女孩,居然敢主动约他?他好奇赴约,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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