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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几条围巾叠得整整齐齐和札记摆在一起,他大致数了数,共有六条,她一年为他织了一条围巾,因为记得他说过,他这辈子只用她织的围巾,可是却不知怎么送到他手上。

  凌晨三点,没来由地惊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习惯性地摸摸肚子,宝宝没有任何动静,我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宝宝一向好动,从来不会安静这么久,我有些害怕,连夜赶往医院,一定得确定他没事,我才能安心……

  接著,后头接连几页的字迹被一道道水气漾开,模糊得几乎不能辨视,显示她在写这些文字时情绪起伏很大,伤心到一度无法提笔。

  梓修,我们的宝宝没有了,医生说,脐带绕颈,我发现时已经没有救了……

  梓修,你会不会怪我?我真的好糟糕,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孩子已经九个月大了,明明再不久,就能抱著他、吻吻他,告诉他妈妈有多爱他……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看到的变成冰冷没有生命迹象的死婴……

  梓修,你知道吗?我们的子奕长得好像你,他已经有小手小脚,是一个完整的小生命了……如果他能活下来该有多好?

  我没有办法睡,每夜都听见孩子哭著叫妈妈。

  我失去了你、也失去了子奕,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未来要怎么走下去,我已经没有方向了。

  今天,我又去墓园看子奕了,每次去,我都会带一束最纯洁的百合,因为他是我的天使,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未染红尘又匆匆离开。

  郑姊知道了,把我痛骂一顿,要我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我不清楚,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审视镜中的自己了。应该很糟糕吧,我想。

  如果不看心理医生,我应该早疯了;如果不靠药物,我根本没办法睡,这样的日子,过不过下去有差吗?真的无所谓了。

  郑姊今天把我抓出门,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也不想理会,恍惚地随她去。后来,我们到一家育幼院,一双软软的小手抓住我,他有一双好亮好亮的眼睛,用软软地、纯稚的声音问我:“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我当场,脑袋像被惊雷劈过,那张脸,好像梓修。

  他叫小星,快满两岁了,巧的是,他的生日,就是子奕走的那个月。

  他——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吗?是小子奕舍不得妈妈难过,每天流泪思念他,所以回来陪我对不对?

  不管是不是,我想要这个孩子,我要保护他,把所有没来得及对子奕做的,全都给他……

  泪雾模糊了视线,关梓修揪著心,一度哽咽得无法看下去。

  他从来不知道,这六年当中她受了这么多苦,这些苦,都是为他受的,她却绝口不提……

  一页,又一页,他断断续续地看,陪她走过这空白的六年。厚厚的三本札记,他一字宇看得仔细,直到窗外天色暗去,又亮起。

  他视线停在最后一页——

  我想,这一回你是真的恨透我了,所以才会那么决然地走开,不再听我说一字一句。

  对不起,梓修,我无心伤你,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你是我这辈子最美的梦,和你共同走过的岁月,美好到我连回想心都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会如何,目前我能想的,只是全力保住孩子,未来会怎么样,我已经不敢去想了。子星我托了爸妈照顾,孩子会代替我这个不孝的女儿陪伴他们,一切我都很放心,唯一放不下的,只剩你了。

  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毁掉你的幸福,我已经耽误你六年了,人生没有多少黄金岁月可以蹉跎。如果你看得见,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说,那么梓修,我想告诉你,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用心去爱的男人,我从来都不想糟蹋你的心意,也请你,不要对爱情失去信心,好吗?我不想你带著对我的怨恨,从此逃避感情。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希望能听你亲口对我说一句:“娃娃,我原谅你了……”

  尾声

  伤口阵阵疼痛,她呻吟了声,皱眉醒来。

  下意识里,探手抚向颈间,如今唯一仅存的心灵慰藉。

  当掌心探到一片空虚,她心慌地摸索寻找,牵动伤口,痛得发不出声音。

  “在找这个?”一道身影,背光站在窗前,她眯了下眼,先是注意到银炼垂晃下的戒指光芒,然后才看清窗边的人。

  他,来要回他的承诺与爱情吗?恨得——连最后一点回忆都不愿留给她?

  她握拳,强迫自己缩回手。这本来就是他的,他有权要回。

  关梓修步履沉稳地走向她,解开银炼,取下戒指,往她指间套。

  她一阵错愕,盯著无名指,回不了神。“梓修,你——”

  “我去过你住的地方,也看过你这些年写的日记了。”

  她微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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