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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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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归来 在一个下著毛毛细雨的午后,他们回到了家。 左邻右舍都是看著他们长大的,心疼病痛缠身的小晴瘦骨憔悴,直嚷著要帮她补一补。 一整晚,聒聒絮絮说著他们兄妹俩小时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才放他们回来。 好温馨啊,真的有回家的感觉了。 浪迹天涯,一身疲惫之后,才发现还是家里最温暖。 他们说好要找一天到父母坟前上炷香,告诉他们不肖儿女的归来,顺便整理多年未曾看顾,已经杂草丛生的墓园。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坐在伴他们度过童年时光的杨桃树下,听著由小听到大的虫鸣蛙叫,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就这样依偎著到天亮。 她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睡著的,生病之后,人容易疲倦,无法撑太久,常常聊著聊著,就昏睡在他怀中。真正让她清醒过来的,是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咬紧牙关,不敢有任何动作,先轻喊沈瀚宇两声,确认不在他视线范围内,这才卷曲起身子,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痛,好痛,浑身像有数万根细针在扎,这样的痛苦,她三两天就要承受一回,她已经很习惯了,真的,她说服自己要习惯,别让哥看到,那会比杀了他更痛苦,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她强忍著痛楚,忍得满头大汗,痛到知觉几乎麻痹。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意识渐渐回笼,她掌心贴向胸口,感觉到微弱的律动,她松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水,凭著触觉摸索判断她应该是在房间。她一路摸到床头,摸到一对老公公和老婆婆的陶偶,这是哥的房间。 她露出浅笑,拿起陶偶抱在怀中轻抚。这是她送哥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在他上台北读书之前;在那之后,她就不曾再快乐过。他的离去,同时也带走了她生命中的欢笑。 “醒了?”沈瀚宇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放下陶偶,伸手让他抱到轮椅上,他顺手梳理起她的长发。 “剪了好不好?”她偏头问。 “好好的干么要剪?”修长十指穿梭在秀发之间。“辫子还是马尾?” “马尾。”她回道,又接续:“省得你麻烦啊。” “居然跟我客气起来了,沈小姐。”梳完发,接著推她进浴室,打湿毛巾帮她擦脸。“不准剪,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我自己来。” 沈瀚宇帮她挤好牙膏。“有事叫我一声。” 他顺手整理起房间。许多年没回来了,灰尘堆积如山,许多地方都要打扫。 沈天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是多沉重的负担,他一个大男人,要打理她的日常起居,洗衣煮饭样样都要自己来,而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因为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快乐…… 但是,真的值得吗?为了这短暂的快乐,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发什么呆?我煮了稀饭,吃完之后,我陪你四处去逛逛,这么久没回来,你想先去哪里?” 手中被塞来碗和筷子,沈瀚宇不时往她碗里加菜。 “我想去溪边,小时候你常抓大肚鱼给我的那条小溪。” “好啊,不过现在可能没大肚鱼可抓了。”时代进步,天然环境也被破坏得差不多,就连纯朴的乡间都无法避免。 “是哦……”她失望低喃。那么珍贵的回忆,一样一样地自指缝间消逝,留也留不住。 沈瀚宇不忍见她眼底的落寞,刻意换上轻快的口气。“对了,刚刚阿婶有来帮我打扫家里,还告诉我说,下个礼拜她家大毛的儿子满月了,要请我们去喝满月酒。大毛你还记得吗?那个大你两岁,老是把你欺负得哭哭啼啼跑回来向我告状的小男生。” “记得啊,他好粗鲁,每次都捉弄我,我起码发过一千三百五十次的誓言,说在也不要理他了。没想到他都结婚了,不晓得他现在还会不会扯女生的辫子,拿水泼人家……” 他轻笑。“要是现在还这么糟糕,可见他一点都没长进。” “对啊,我要去笑他,向她老婆抖出他以前的恶形恶状。” “你不要太缺德了,破坏人家的姻缘,当心遭报应。” “没关系,如果有报应会去找你的。” “关我什么事?” “我是你妹耶,你不帮我扛谁扛?” “你好样的,沈天晴!自己干缺德事,还要把我扯下水。” 她吐吐舌。“活该,谁叫你是我哥。” 说说笑笑中,他们吃完早餐。 他带她逛过每一个创造他们童年记忆的地方,回想每一个地方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夜里就依偎在树底下,透过他的眼睛,去看今晚的星空有多明亮,直到在他怀中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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