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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不,她配不上了,残败不堪的她,就连想,都觉污辱了他。

  哀哀凄凄的目光移向搁置桌面的雪白衣袍,她执起利剪,一刀又一刀绞了下去,每一道裂痕,宛如绞上她心口,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她的人生,早就毁了,就像这件衣袍、就像她与他共同织就的情梦,全都毁了,毁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再也没什么好留恋了,碎了一世的鸳梦,她还为谁而活?

  泪,突然间不再流了,她低首看了下手中冰冷的利剪,轻缓却坚决地往手腕深深划下!

  不痛。

  好奇怪,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痛。

  她失魂地看着鲜血泉涌般自手腕滑落,意识虚虚浮浮。

  别了,允淮;别了,我最真挚的爱……

  如果有来生,就让她再爱他一回吧!她一定、一定不会再离开他……

  连阎王都不肯收留她吗?

  再一次醒来,她茫然问着自己。

  床畔,老父哭得伤心,一瞬间像苍老了数十岁。

  她还有爹、还有责任未了,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咬紧牙关,含悲忍辱,她活了下来,只因不忍年迈老父陪葬。

  不愿看见朱允淮得知真相后的嫌弃,不愿面对那样的难堪,她选择了逃避。也许,她的不告而别会让他伤心难过,但那都好过痛心失望的打击,总有一天,他终会释怀。

  算她儒弱吧,她就是无法承受这些,至少让他在心中留个美好的记忆。

  偏偏,上天就是不肯放弃折磨她。不管她走到哪里,雷尚鹏就是能神通广大地找到她,日日纠缠,人家是县官之子,她一介弱女子落得投诉无门,只得苦往腹里吞。

  忍受着他言语上的轻侮,她已够悲愤难抑,他却还得寸进尺,想再一次侵犯她。父亲拚了命保护她,不意竟遭他失手错杀。

  被逼到了绝境,她已是生不如死。

  相爱至深的情人因现实残酷而被迫生离,就连相依为命的老父都与她死别,人生至此,生复何欢?

  她早已失了活下去的勇气,然而,老天就连死都不让她如愿,就在她正欲自缢了此残生时,适时阻止了她的,正是微服出巡的皇上!

  他的气势、他的威严,使她惊觉出他的来历不凡,而他,也毫不掩饰想得到她的意图,最后,她提出了交易──代她讨回公道,她的人就是他的了。

  她早就豁出去了,在连死都不怕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就算是死,她也要拖罪魁祸首下地狱,让他为她冤死的父亲、为那段毁在他手中的爱情,更为她满腔的怨恨付出代价!

  为此,沦陷地狱她都甘心。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个来历不凡的人会是当今皇上,人人瞻仰的九五之尊,更死都料想不到,允淮会是他的儿子、当今的太子!

  一切,就像是上天精心安排的戏码,将他们每个人耍弄得苦不堪言、欲哭无泪──

  第八章

  许久、许久,他们都未再多说一句话,陈述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她失神地盯视湖面,面容一片空茫。

  他幽幽睇视她,轻执起她的左手腕,在她割腕所留下的伤疤印上心怜万般的一吻。“答应我,再也别做这种傻事了。”

  她浑身一震,惊惶地缩向身后的大树。“不要,别同情我……”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可以打你的屁股!”他不怎么舒坦地想靠近她,她却备受惊吓的白了脸,整个人蜷曲成一团。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我太过污秽──”深浓的羞绝绞入骨血,她这一身的脏污,是怎么也洗不去、拭不净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俊秀的眉拧了起来,倾向前扣住她的肩,强迫她正视他。“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这样而嫌弃你、轻视你?你是这样想的吗?”

  柳心棠悲凄地摇着头,泪花粉坠。每当思及此,她总是逃避,不敢想,也没有勇气想。

  “看着我,棠儿。”他勾起她的下颚,直视她水光盈盈的泪眸。“我一直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吗?”

  “不,别说了──”这般深挚的凝眸,教她心头有如刀剜。她不值得他这么待她,她连贞操都没能为他保住……

  “如果你真的有怨有恨,那就怨我恨我吧。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晚去接你,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该死的是我,不是你!”

  “不,你何苦这么说?我所愧负你的,已经深到不知该如何承载了,你这么说,不是存心要我羞愧欲死吗?我这个残花败柳,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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