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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管家,近来船上发生许多诡异之事,先是鬼迹出现,再来是姬沄姑娘失了踪。我们在猜测,是不是咱们做了什么事去触犯到海神了?据说海龙王不喜欢女人上船,而当家的将姬沄姑娘带上船来……”

  “咄,这是哪门子理由啊?若说只因这姬沄那姑娘是女人这回事,那老朽我倒要请问诸位,那海棠小姐可是自她是个奶娃儿,就随咱们老当家的上船至今,可也从没听说出过啥差池的,这你们又要如何说哪!”气冲冲的站了出去,老管家的话立刻如投进平静湖面的巨石,引起了轩然大波。

  环视那些不停窃窃私语的部属,旅祺眉头不自觉地又皱成死结了。难怪他们会这样人心惶惶的猜测,换做是其他任何人,也难保不做这种想法。自从姬沄上船以来,前前后后发生了不下数十次的鬼迹事件,伴随那些黏腻的稠状深色异物而来的,是水手们寝食难安的传言。

  彤彧!都是彤彧干的好事!重重地伸拳在桌上使劲儿一捶,在震天价响声中;他心情沉重地注视着那些因此而噤若寒蝉的部众们。

  “没有什么鬼迹不鬼迹的,只是一些海鸟叼食的藻类跟海虫。现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姬法姑娘的下落。”中气十足地说着,旅祺心里也不怎么有把握。

  水手和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茫茫然的表情。原先是为了要在午夜出航,所以由旅祺这位当家的率领全船大大小小的家丁和水手,在岸边摆好香案祭拜,祈求能出海顺利,更重要的是能早些找到被劫持的凌云号,救回他们衷心爱戴的海棠小姐,将那些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趁当家的赴京接受皇上赐宴封赏之际,把防守薄弱的凌云号给挟持走了的劫匪们好生修理一顿,以免被他们灭了海南康家的威风。

  但横互在眼前的状况却令他们无所适从,谁也抓不定主意。毕竟这鬼神为天,他们即使饶是所向披靡,以骁勇善战着称,但面对这无法揣测的鬼神之说,还是只有闭上嘴巴的份了。

  由那些浮动的瞳孔中尽现的害怕和茫然无措的表情,旅祺拉回他凌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在众人头顶上飘扬着的虎鲨旗,举臂将香案上的香炉执起,朗声面对示人沉声说道:“今日我康旅祺誓师北讨,倘若神灵应允,则令我利箭人此香炉,永以为记。”

  将香忙奋力一抛,再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弓箭,援弓饱满,破势疾射,噗嗤一声地自香炉正中心穿过去,而后牢牢地钉插入挂满虎鲨旗的栀杆。

  在高高的栀杆上那了望台中的水手,灵巧地拔起方才旅祺祭祀后插下的三炷香,如猴子般顺杆滑溜而下,飞奔到旅祺面前,骄傲地将仍冒着袅袅香烟的香枝呈现给旅祺。

  无需多言,将香枝高高举起,令所有在场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后,由他们不约而同爆发出的呐喊欢呼声中,旅祺明白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了。

  “诸位弟兄们,虽然有些小麻烦发生,但诸位千万不可因而丧志,我……”示意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之后,旅祺正想乘机给予精神讲话,用以巩固民心,但此时另枝船栀上的了辽望台,却传来了阵阵尖锐刺耳的哨音,令旅祺立即抬起头。全船的人鸦雀无声地听着旅祺和那名斥候者之间,哨音往来传递的消息。

  三步并作两步,旅祺一面在脑海中消化着斥候的意思,另方面自腰际取出块碧绿的虎鲨牌朝那群面色凝重的部属一扬,眼波一转,那些人马上各就各位,戒备满满地等着旅祺的下个命令。

  急促地冲到船舷畔,望着斥候所指的那个方向,旅祺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

  雾,还是掩映稀疏地忽浓忽现,远远地由雾气急速窜来的方向,有艘小小的白舟正缓缓地朝这个方位漂流而来。由于雾气浓厚,很难以肉眼辨视舟身上头是否有任何人迹。

  时间在紧张中分分秒秒流逝,在周遭静得连身后人的呼吸都清晰可听见的情况下,旅祺双手搭在船舷,紧紧地握着舷缘,连手背都已爆出片片青紫的血管了。

  冷冷地盯着看不出动静的小舟,旅祺嘴里仍不停歇地和斥候的水手,你来我往的交换着消息,发出长长短短的哨音。

  渐渐地,小舟如破雾而来的白箭,重重地触及到越云号船壳。伸手要身畔的人散去,旅祺将以麻绳编结而成的绳梯凌空一抛,绳索在空中滑出优美的弧度之后,笔直地朝小舟垂了下去。旅祺立即撩起长袍,准备攀梯下行。

  “当家的!”水手们一拥而上地拉住他的手脚。

  “少爷!”管家也神色大骇地拖住了旅祺的衣袍。“少爷,这么危险的事由咱们这些下人去做就好,你可千万不要以身试险。”

  “放手,我要亲自下去瞧瞧,如果只是干坐在后头等着部属为我出生入死,我有何颜再去号令他们?管家,这是我的责任,你放手让我去探探那小舟上有何奇特之处。”心平气和地说完之后,旅祺温和但坚定地推却开管家的手,摆脱掉那些急切的水手和家丁,他朝海面上一跳,随即攀住了绳索,迅速地往下降。

  在管家那深深不以为然的目光中,和水手家丁们担忧的表情里,旅祺亦是忐忑不安,但又好奇得紧地缓缓接近那艘随波漂动着的白舟。

  缘着绳索轻轻踩在舟上,待那阵动荡和摇晃停止后,保持着平衡的姿态,旅祺小心翼翼的朝复盖着一方淡紫绢丝的前方靠近。

  约莫看得出来是个隐隐约约的人形,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在淡紫绢丝四周,是各式各样奇珍异卉,整艘白舟上弥漫着一股诡谲难测的气氛。

  旅祺凝视眯起眼观察了一阵子,皆不见有何动静。他一面缓缓地调理气息,一方伸手轻轻地揭起那方绢丝——简直无法形容出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旅祺只能怔怔地盯着那如瓷器般光华温润的容颜,正在月色辉映下,散发出月牙银的光耀。

  是姬沄!这个念头一传输到旅祺脑海,他几乎要忍不住地欢呼出声了。雾,仍是忽而迎头袭来,忽而迅速逃逸散去无踪,蹲在那里傻傻地盯着沉睡中的姬沄,旅祺只是静谧地笑弯了嘴角,对头顶上传过来的询问声却充耳不闻。

  在船舷边的管家、众家丁和水手们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连连呼唤都得不到旅祺的答复之后,便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人,和那些救主心切者,全都一古碌地跳到海面上,再游近小舟,扶攀着小舟,弄清状况而面面相觑之际,他们只得朝越云号招着手,嘴边亦吹出尖锐的哨音相和。

  胳臂粗的绳索凌空飞出,掉落在海面后,由那几个水手拉着绑在舟舷畔。那些吆喝着的家丁和水手们,以杠杆原理拉着宛如出水芙蓉的白舟,上了越云号。

  扶着痴痴迷迷的旅祺跳下白舟,管家立即要人去找来略懂医理的老皮。这平常总是道岸貌然的老皮,伸手拎搭在姬沄的手腕,凝神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再翻翻姬沄的眼皮,他站起来朝管家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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