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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感受到彤彧语气中的委屈和哀伤,旅祺伸手搂住了他的肩。“你说这是什么傻话?咱们是同胞手足兄弟,我恼你能恼到哪里去?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在这水池嬉游的事了吗?再说,阿爹或许是病胡涂了,你怎么将这些事全都放在心里头?咱们互为表里,守卫康家,这是阿爹最大的心愿。”

  “你真的不恼我?”喜出望外地拉着旅祺的手,彤彧笑漾着孩重般天真的笑靥。

  “嗯,你在此休息,我去追姬沄.杨金源那厮不知要如何危害姬沄,我得尽速找到他们!”想起杨金源得知姬沄失踪时的激烈反应,令旅祺更加地为姬法的安危担忧。

  “他们大概快到瀑布了,我带你走捷径!”彤彧说完立即拉过条小舟,示意旅祺坐进去后,他潜进水里不见人影。但小舟却似一根细针似的在曲折多弯的黝黑水道间穿梭,有些地方狭窄得几乎要卡住船体,有些地方则落差很大,不一会儿,已可听闻壮大飞瀑流水声了。

  正在为这壮观的泉瀑赞叹不已之时,岩块后头却传来阵阵杀猪般的嚎叫,这使得旅祺立即站了起来,水面下的彤彧也冒出头来,凝神辨视着声声哀鸣传来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同一芳向:做个手势要旅祺伏低身子,彤彧又潜下水,推送着小舟往那方位前进。

  船底碰触到坚实的岩礁,旅祺由船中抬起头,而后跟由水面下钻出来的彤彧面面相觑——只见姬沄素白的手臂上布满刀痕,一条条血痕令人怵目心惊,她却恍如没有知觉似的,将手往在一旁哀嚎的杨金源洒甩着,几乎是在被她的血碰触到的地方,立即有股黑烟冒出,而后杨金源的皮肤开始溃烂化为血水往下涧。

  在他脸的左半边,几乎已化到剩些残留的骨架了。

  “你这贱人,你!”双手只要一碰到脸部肌肤,亦开始溃疡而后化成一片片小小的血肉块往下掉,他焦急着想将手往身上衣服拭去,但举凡他所碰到的任何东西,全都留下,灼烧的痕迹,连他身上的血肉也已开始坠落了。

  “你杀了旅祺和彤彧,你罪无可恕!”泪眼模糊中忆起旅祺和彤彧全身被血秽玷满了的景象,她哭喊着执起那把利刃,在自己手臂上划下数刀。“既然你已杀了他们,我姬法也不愿独活,但在我死前,我要为他们复仇!”

  “你……你究竟在干什么?我的手……我的脚……我……我的肉呢?”低下头看着只剩枯骨的手,杨金源狂号着想冲向如朵白花般缓缓向旁倒下的姬沄.“兰芷散,这就是兰芷散最可怕的功效。它会让你全身溃烂到死,每一分一秒它会令你更接近死亡一步,但却无法自裁而死。因为你全身只剩骨骼,即使要下刀也无着力处,由脚开始蚕食分化你的身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姬沄嘴角逸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想不到……想不到我莫姬法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

  听着姬沄的话而神情大变,杨金源想要扑向姬沄,才发觉自己只能身不由己地往前仆倒,他费尽力气才将自己弄正,并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已经化为水的双足,只剩两根腿胫光突突地横亘在他膝关节之下。

  捶首顿足地发出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扬金源在那片用宝石块砾所堆砌而成的沙滩上滚来滚去,将那些珠宝全都揽抱人怀里。

  “都是我的!我等了三十年,总算让我找到海涯康家的金银之岛。哈哈哈,有了这些奇珍异宝,我就可以找到人为我除祛兰芷散之毒,我要称霸天下,唯我独尊了!”

  看到他那骇人的样子,姬沄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要远离他。因为那实在是很诡异的画面——将那些珠玉金银锭全往怀里塞的杨金源,脸上只余半边脸是有血肉,但也正逐渐剥落下,至于另半面,早已剩颗眼珠,孤伶伶地悬挂在空洞洞的眼眶之中。

  而那些他捧在怀里的财物,立即又自他已经镂空了的胸骨间的缝隙,穿过他背后掉了一地。

  “他疯了!”看到他那异常的举止,旅祺一跃而起,蜻蜓点水般的以脚尖连点数下,转眼间即来到姬法身畔。

  被杨金源的疯狂行径吓得说不出话来,姬沄一察觉到身旁有人,她惊叫了起来。待看清楚来人,她喜极而泣地扑上前去,忘情地搂住了旅祺颈子。

  “旅祺、旅祺,你没有死!没有死!我以为……以为……

  彤彧?彤彧呢?彤彧他……“抱着旅祺的脖子,她又哭又笑的狂吻着旅祺,在旅祺安抚的拥抱之中,她立即又抬起头,慌慌张张的寻找着彤彧的下落。

  旅祺尚未从乍见她平安,绷得紧紧而突然松懈的热泪盈眶中回过神来,身旁已经有只手怯生生地越过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扯扯姬法云乌黑的发丝。

  “我……我在这里。”似乎很不好意思,彤彧朝她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忸怩地低下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告诉她,他猛然抬起头冲着姬沄一笑。

  “旅祺哥哥说他不恼我,是不是我也爱上他了,所以我受不了见不着旅祺的日子,就像你看不到会哭一样?”将他自己简单推理而来的结论大声地说着,彤彧以充满期待的眼光等着姬法云的答复。

  想起他孤寂的洞底岁月,姬沄转头瞧见了闪烁在旅祺眼底的湿润水光,她伸手握住了彤彧那向来粗糙了些的手掌。“没错,兄弟友爱亦是爱,旅祺真是何其有幸,能有你这么好的兄弟。”

  “是啊,今后我们兄弟无需再分彼此,我总算明白了这厮的恶念。从小我就很诧异,何以他老是要探听咱们康家金银之岛的所在,但因为爹有交代,这金银之岛只能归你休息所用,所以我们没让他知道金银之岛在哪里。”

  “金银之岛?你是说这真是座岛?”听到旅祺的解释,姬沄讶异地挑高柳眉。

  “不错,此处是座孤悬海中的火山岛,但因火山灰烬及附近水气造成浓雾,加以又是数道流潮交淮之处,而且终年被雾气弥漫,只有在极晴朗的夜晚会浮现世人面前,所以被称之为‘鬼岛’。而举凡我康家船队之船,皆知此岛为我康家私有产业,故从没有人敢登岸。”扶着姬沄踩在全数为珍贵玉石所铺成的滩岸,旅祺语带骄傲地为她介绍。

  “对啊,无论旅祺所统船队巡行到何方海面,我皆可利用浮道回到船上。”舔舔唇,彤彧也随他们一起登上岸,来到那道飞瀑之前。

  “浮道?”对这些她压根儿没啥概念,姬沄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般的迷惑。事实上,只要看着旅祺那盈盈袭人的眼眸,她便已经陶醉得昏头转向了。

  “嗯,阿爹雇人做了约莫十万里长的浮道,可以由金银之岛下的隧道衔接,接到旅祺或阿爹所在的船,这样他们才可与我相见。”指着一大堆中间大约只能容一人横躺宽裕些的木板隔道,彤彧摇动一具辘轳,那些浮道马上缓缓向前接连延伸出去。

  至此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每回在异境中醒来,身上连一丝水花都没沾上的原因。姬沄转向旅祺,正好见到他也是给自己肯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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