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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什么遣散费?”尖锐地叫了起来,企鹅又千辛万苦地挪动他短短的腿,气喘吁吁地冲到马英明面前。

  “你倒了,把我们的工作给搞砸锅,当然得给我们遣散费。再说你当初没有帮我们办劳保,不是说把那些钱省下来给我们的吗?”马英明右手拿着的螺丝起子,不断地敲打在他乌黑的左手掌里,态度却不是开玩笑的强硬。

  “我呸呸呸,谁谎我倒了来着!什么遣散费啊?我告诉你们,老子供你们吃住,就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劳保,干嘛要劳保?你们不是都有健保!搞清楚,我是把车厂跟房子都顶给别人,他要不要雇你们,干我屁事啊?”

  “喂,企鹅,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初你自个儿说要把每个月的劳保费省下来,先帮我们存在银行生利息……”后头有个师傅也忍不住动气的叫道。

  “是啊,要不然我们上个月的薪水呢?今天已经是四号了,明天就要领薪水,你今天把工厂卖掉,你存的是什么心啊?”

  “对啊,你还欠我们一个月的年终奖金……”

  “还有三个月的加班费……”

  面对来势汹汹、声声讨伐的员工们,企鹅掏出手怕慌乱地擦着额头不停冒出来的汗水,整张脸急得涨红了。

  “呃……呃,反正我已经收了上期和大部分的款子,李先生,尾款就等后天交齐。至于这些人,那个马英明,他是个懒虫,做一天休三天,整天打混摸鱼;而那个齐彗国,做事是还顶勤快的啦,可是一不注意他就要开着客人的车偷偷去兜风;至于小辛的老子老辛啊,技术是一流的,可惜年纪大了,三天两头生病;现在小辛来顶他的位子,倒也还说得过去,李先生,要不要用他们,你看着办,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挥汗如雨地闪避着员工们的质问,企鹅叶承中急急忙忙地溜回车子,使劲儿地将痴肥的身子塞进车里,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但他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得以实现,除了员工们曺情激愤的围住他的车之外,挂着墨镜的小李也遭着他长腿的巨大步伐,拦住想要升起车窗的企鹅。

  “叶先生,我们所谈的价钱是指房地产权清楚、员工聘雇合约完善的情况下才得以成立,现在这个样子……”指指那曺已经各自拿起钳子、螺丝起子、榔头的员工们,小李故意让话悬在半空中,等着企鹅的回答。

  “这……这……李先生,我们已经说好时了。这些钱我得送去给赌场,你现在可不能反悔啊!”

  “可是,你也不能把这个烂摊子,就这么扔给我!”

  “那……那你要怎么办?”

  “我看这样吧,既然我们还有一笔尾款未清,那么,就用这笔款子先把员工们的遣散费、加班费,还有……年终奖金先解决吧。”除下墨镜,小李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企鹅,令企鹅脸色大变。

  “什……什么?”整个人往上弹了起来,企鹅肥壮的头在车顶上撞出了极大的巨响,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期期艾艾地口吃着。

  “如何?否则的话,我可不敢接下这家修车厂,毕竟谁也不会拿白花花的银子开玩笑,不是吗?”

  衡量着眼前的情势,企鹅窄而泡肿的眼睛瞇了起来,沉吟了几分钟,他悻悻然地激活车子。

  “好吧,但是剩下的钱还是要还我,还有,劳保费我只付三分之一,那是他们该付的,我可没有义务帮他们付保险费。”企鹅五短的肥胖手指,有如吃撑了的蚕,挂满了各式宝石碧玉的戒指,在众人面前挥舞着。

  举起手制止员工们抗议的叫嚣,小李将手指关节拗得咯啦咯啦响,缓缓地俯下身,看着企鹅的睑,彼此近到看得清对方脸上的毛细孔。

  “叶先生,我想你还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不管谁该付多少钱这些小问题。我只知道我要的是个干干凈凈的修车厂,大家心知肚明你有多需要这笔钱,假如这笔买卖吹了,我想赌场那边也不会再给你宽限期……”

  如果刚才小李的话算是威胁,那他现在所说的话便似催命符般的令企鹅立即闭上嘴,绿了半张脸的在员工们的欢呼声中,狼狈的落荒而逃。

  臭气冲天的烟尘味之后,小李将墨镜重新挂回脸上,以脚跟为轴,一个急旋转身面向那曺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的员工们。

  透过黝黑的镜片,小李一个个地打量着眼前个个怀着既惊惧又忐忑心情的员工们。他的目光首先停留在那些有着黧黑面孔的中年人,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显示,几乎现在市场上所可以喊得出名号的改装或修车师傅,全都在这里了,除了那位因为白内障而开刀的辛裕生之外。

  那个三天两头打混摸鱼的马英明,在外面自组了个工作室,赛车场上的改装车,由他手中出产的占了不少。而一脸桀骜不驯地斜倚在一辆已经锈了大半车子的年轻人,他可是最近连着几次房车大赛的黑马,是本地车坛新兴的后起之秀。他似乎是叫……叫齐彗国吧!

  眼光流转到那个戴着棒球帽,神色漠然地站在后面的年轻人身上。小李微微地扬扬眉,试图在印象中找出他的姓名,但依据刚才企鹅跟他的对话,可见他就是小辛,那个据说足以继承老辛技术的小辛吧!

  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像小李印象里矮壮的老辛,相反的,他手长脚长,全身呈现完美的黄金比例,穿著宽松且被油污一次次渍透而洗不掉痕迹的连身工作裤,深蓝格子的衬衫绉巴巴的堆在他瘦弱的身上。

  脚上穿双已分辨不出原先是啥颜色的球鞋,他连脸上都已经沾了不少油渍,令小李没法子看清他压低的棒球帽下的面孔。

  气氛越来越凝结,在窒热的厂房里,承接自头顶上铁皮屋直接映像下来的高温,和滞闷的油气,郁结成一股相当令人难受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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