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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外邢入侵,马上开了药方子,喝了之后,发过汗就会没事,麻姑赶紧煎药,一口一口地喂主子喝下。

  到了隔天,病情并没有改善。

  “大奶奶还没发汗?”叶大娘趋近床边问。

  麻姑点了点头。“要不要再去请大夫?”

  虽然不舒服,韵娘还是可以听见她们的对话。

  “我没事,只要再多盖上一条被子,睡上一觉就会好了。”小时候生病,大娘又不肯请大夫,奶娘总会抱着她,两人一起缩在被窝里,很快便满头大汗,热度也就退了,但又不好意思要求她们这么做。

  于是,麻姑又帮她盖了一条被子,韵娘还是觉得冷,而且开始发抖,叶大娘见情况不太妙,赶紧叫人又去把大夫请来。

  “……我再换一帖药,让病人喝喝看。”大夫这么说。

  待韵娘喝了汤药,已经昏睡过去,可把麻姑吓得快哭出来了。“大奶奶会不会有事?要不要请别的大夫来看?”

  叶大娘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已经是咱们呈坎村最好的大夫,还以为只是受了风寒,怎会如此严重?”

  “那我到隔壁村子去找其他大夫……”麻姑自告奋勇。

  “外头下大雪,要怎么去?”叶大娘拉住她说。“就算找到,这种天气,大夫也不肯出门的。”

  麻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该怎么办?”

  就在这当口,一辆马车在风雪之中来到别庄外头,头戴瓜皮小帽,身上穿着厚棉袄,冷得直搓双手的金柱用力敲门。

  门房缩着脖子前来应门,见到站在金柱身后的高大男子,马上笑咧了嘴,跟着转头,朝内院喊道:“大当家来了!”

  “大当家快进屋里去!”金柱打着伞,帮主子挡雪。

  邢阜康穿着深色琵琶襟马褂,外头又罩了件斗篷,上头沾满了雪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回徽州,主要的原因还是挂念妻子,总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一旦心里有了牵挂,便无法忍受离家太久,总是归心似箭。

  “……这不是大当家吗?”周大娘才从厨房出来,就见到走在天井的熟悉身影,像是见到救星。

  他停下脚步,望向快步走来的妇人。“大家一切都好?”

  周大娘急切地说:“大奶奶病了。”

  “病了?”邢阜康二话不说,立刻飞奔上楼。

  厢房内的麻姑和叶大娘见他进门,全都转忧为喜。

  “都怪我没把大奶奶照顾好……”叶大娘惭愧地说。

  麻姑跪下来请罪。“是奴婢没伺候好,才让大奶奶病倒了……”

  “大夫怎么说?”他马上脱下皮裘大衣,坐在床缘,看着妻子泛着不寻常红晕的娇美脸蛋,连忙将掌心覆在她额头上,眉头跟着皱了好几摺。

  叶大娘回道:“大夫说是风寒,只要出过汗就会没事,可是都喝了两帖药,还是没有出汗,咱们正在发愁……”

  这是谁的手?好凉、好舒服……

  病到连掀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韵娘却能感觉到这只手掌好温柔,会是谁呢?

  是哥哥吗?不!不是哥哥,哥哥已经不在了……

  “这不能怪你们,一切都是我的错!”邢阜康自责地说,是他没有尽到为人丈夫的责任。

  相公?是相公的声音?

  他柔声唤着妻子。“韵娘……”

  “相……相公……”韵娘努力挣扎着,终于张开眼缝,确定不是在作梦。

  麻姑喜极而泣。“大奶奶醒了!”

  “是我。”他抚触着妻子发烫的面颊。

  韵娘牵动了下唇角。“相公……我好冷……”

  “冷?”邢阜康看她都盖了两床被子,竟然还喊着很冷。

  她想起奶娘是怎么做的。“好冷……抱着我……”

  “你们先下去。”他一面对叶大娘和麻姑说,一面脱去身上的马褂。

  “是。”叶大娘拉着麻姑便退下了。

  邢阜康脱去长袍,以及靴子,只着衫裤,便钻进被窝中,将绵软娇躯搂进怀中,就算这么做对自己无疑是一种天大的折磨,但只要能让妻子的烧快点退,这一点痛苦真的不算什么。

  “暖和些了吗?”他将她抱得密实。

  “再、再紧一点……”

  邢阜康照做了。“这样呢?”

  “嗯……”韵娘还在发抖,可是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臂弯的力道,心也渐渐安稳下来,因为她的相公回来了。

  他并不是大夫,只能用自身的体温帮妻子保暖,掌心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看着韵娘闭上眼皮,又沈沈地睡着了,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每回生病,身边除了婢女,总是拒绝其他人虚情假意的探望,甚至不让那个在名义上要叫“祖父”的男人踏进房门一步。

  只因为那个男人的私慾,害死了生下自己的可怜女人,以及伤透了应该喊一声爹的男人的心,让他宁可关在修心园内,也不肯见自己一面,所以邢阜康今生今世都无法原谅“祖父”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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