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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的话,他也想把这个机会让给晴人,但爷爷坚持要他去,还不准他对外提寻人的事。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时人哥还要台湾支社的人帮你找私人翻译?是有什么私人行程吗?”浅见晴人敏锐地指出疑点。

  “既然是私人行程,我没必要跟你交代吧?”浅见时人用足以冻伤人的眼神瞥了好奇心太过旺盛的堂弟一眼,再转回到手上的文件。

  “是没错啦。”被堂哥冰惯的浅见晴人只是耸耸肩,不太意外堂哥的冷答。

  “但总觉得我好像会错过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呢。”

  一点也不有趣,相信我。

  回想起当天跟爷爷的对话,浅见时人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又加重了——

  “爷爷,我不是侦探,也不是征信社,这种事您该请专业的人做。”他说。

  “就这件事,爷爷想保密呀。”老人有些欲言又止的。“若是请了外人,整个浅见家族都要听说了。”

  确实。

  即使奶奶已过世数年,人赘过来的爷爷想找初恋情人,依浅见家保守的家风,极可能有些亲戚会観感不佳,甚至说闲话。

  但有一点他不明白。

  “爷爷,为何您确定对方会在台湾?对方是台湾人?”真不知道去哪里认识来的。

  “她是邻村的阿美族少女,当我还住在台湾时认识的,现在不知人在何方,我一直很挂心她过得好不好。”

  等等!他没听错吗?

  “爷爷,你住过台湾?”

  浅见时人微微挑起右眉,对他而言,这已是极度惊讶的表情。

  “嗯。”老人又喝口热水,眼盯着陶杯上缘氤氲的热气,思绪却似已飘得老远。“我是‘湾生’。就是在台湾出生成长的日本人,我到十九岁才第一次踏上日本本土。”

  湾生?

  这件事,甚至是这个词汇,浅见时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一时只能怔怔地瞪着面前的老人。

  难怪他一直觉得爷爷开朗的个性很不像日本人。

  难怪爷爷这么哈台。

  看孙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老人笑了笑,“抱歉啊时人,吓到你了吧,爷爷的秘密。”

  与其说吓到,不如说——

  他没想到看起来开朗的爷爷也有如此曲折的过去。

  在浅见家这个传统保守,以自日本战国时代便作为领主家臣定居北九州、充满历史血统为荣的大家族内,爷爷的出身想必是个不能公开谈论的禁忌,才会即使过了这么久,还必须以如此低调的方式传达。

  大家族有很多令人讨厌的地方,他明白。

  浅见时人与老人对视半晌,才开口:“……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想寻人?”

  对方是否还在人世都是个问题。

  “我一直都想找的,但总要顾及你奶奶的心情。”老人温柔地笑了笑,想起那个虽有些娇气、却忠实伴自己度过大半世纪的妻子。

  “但六十多年前与巴奈小姐分别后,就再也没有她的音讯,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老人幽远的目光中有着平日没有的深沉。“时人,爷爷老了,也不知还剩多少时间,不想带着这个遗憾去阴世啊。”

  只要知道巴奈小姐这些年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他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爷爷,”浅见时人终于抬起右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但您怎么会找我呢,我甚至连华语都不会说几句。”

  他不是不同情爷爷,只是华语听说能力停留在“你好”、“谢谢”这种程度的他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而且,若是外派过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工作,不会有太多空闲寻人。您若想尽快找到对方,我绝不会是最佳人选。”浅见时人实事求是地指出。

  “时人,爷爷希望由你帮我做这件事。”髋部受伤的老人无法由床榻上挺起身,只好以加倍恳求的眼神看着孙子。“你是我所有孙子里最细心的一个,我相信不论工作或是寻人你都能做得很好。”

  爷爷实在是……他不会被称赞两句就接受这种听起来很乱来的委托的。

  浅见时人不说话,沉默回视床上的老人。

  眼见孙子无动于衷,老人叹口气,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还是说……你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想继续逃避那整件事?”

  “我没有!”像被踩到痛脚似的,浅见时人立刻反驳。

  “那就证明给我看。”老人眼中有着挑战孙子的光芒。“即使是‘台湾’,你也能去。”

  “爷爷!”

  老人无视孙子的抗议,自顾自地打开床头矮几上的漆器木盒,拿出一个袋身与背带都有黄绿两色十字绣与蓝白两色水波纹,袋身与背带相接处饰以彩色绒球,袋底则垂着四色流苏的红底方形麻布袋,袋中有一本长度略超过袋身、露出上缘的草绿色绒皮日记,书页中夹着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时人,这是当年对方给爷爷的信物,她亲手织的袋子,世上只有我和她各有一个,袋里装的是我当年的日记;虽然不知道对你寻人会不会有帮助,但这些是我所有关于她的线索,给你带着去吧。纸条上有两个老朋友的联络方式,趁他们都尚在人世,顺便替我去拜访他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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