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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纪小姐,别哭了,邱爷爷跟我爷爷最后都还活着。”

  被纪海蓝的眼泪给淹得手足无措,浅见时人只好很笨拙地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来安慰她。

  这女人平常明明开朗到有些少根筋,却在意外的地方很易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总是笑着的脸掉下眼泪,他会觉得很不好受,虽然仔细一想这女人哭得一点道理都没有。

  “唔,对不起,我知道……”纪海蓝又擤了好几次鼻子,才终于止住眼泪。

  “邱爷爷,不好意思,打扰您说故事了,后来怎么样了呢?”

  “先说我自己吧。”邱爷爷抿了一口鹿野红乌龙,才又继续:“因为当时台湾联外的航路都被盟军封锁住了,军部也担心盟军会登陆台湾,我跟其它同期入伍的人在海兵团结训后,没被送去海外,而是被派到台湾各地驻守。我在高雄海兵团服役,命大躲过很多次轰炸,直到终战一个月后部队解散,才回到花莲港。”

  邱爷爷以简单几句话将自己惊心动魄的战争经历总结。

  “那,我家的爷爷,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浅见时人少见地开口追问。

  他从不知道自家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爷爷居然曾是特攻队队员,不仅爷爷本人从未提过,那本爷爷交给他的日记里也只字未提;要不是他跟纪海蓝因为不知该去哪里寻人而再度拜访邱爷爷,这段过去可能永远不会被提起。

  也许这是爷爷不愿回忆的一段过去,但是,他想知道,在自己血液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的这条血脉,究竟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或许自己也被身边这个一说到历史,眼睛就发亮的女人给影响了吧,他想。

  “时人君,你现在这个认真的表情,还真像你爷爷年轻的时候。”

  邱爷爷颇感怀念地微笑起来,又拿起紫砂茶杯啜了一口茶,透过茶汤氤氲的热气望着对座的浅见时人跟纪海蓝。“用我这双老花眼来看你们两个,其实也满像日野君跟巴奈的呢。”

  闻言,微讶的浅见时人与鼻头红红的纪海蓝对望一眼,又连忙避开对方的视线。

  是这里的人喜欢把一起行动的男女当成一对,还是他们真给人这样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无端窜入浅见时人的脑海,使他微感困扰地皱起眉。

  “邱爷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怎么可能!”先开口撇清的是纪海蓝。

  “怎么可能”是什么意思?

  浅见时人眉头皱得更深,发现自己有种不太痛快的感觉。

  “呵呵。”邱爷爷只是不置可否地又喝了口茶。“巴奈第一次被春香跟我撞见跟日野君在一起念书时也是这样说的啊。”

  “这是两回事啦,邱爷爷。”纪海蓝哭笑不得地回道。

  这女人否认得也太快了,她真的这么不愿意跟自己扯上关系?

  ……不对,他在想什么!他现在该问的不是这个。

  “邱爷爷,您还没告诉我们我爷爷是怎么活下来的。”无视心中不受控的情绪,浅见时人决定让对话回到正轨。

  “呵呵,抱歉,这小姑娘的反应实在太有趣,我都忘了该回答问题。”邱爷爷笑着放下茶杯,跟他们大致解释了他事后从日野昭一那里听到的故事。

  “……原来如此,谢谢您告诉我。”

  虽然早知是喜剧收场,但听完故事的浅见时人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时人君,我只是把我还记得的事情告诉你而已。”邱爷爷摇摇手。

  “很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告诉你巴奈究竟去了哪里,日野君引扬后,我再也没见过巴奈,后来我也离开这里好几年,回来的时候更是人事全非了。”

  “等等……春香呢?”纪海蓝略感困惑地开口。“邱爷爷,您回来了,那春香有嫁给您吗?”

  “小姑娘,你很细心哪。”邱爷爷垂下眼,唇上的微笑有些苦涩。“但你们就算知道了春香的事,也是找不到巴奈的,我还是不说了吧。”

  刚刚原本还很融洽的气氛顿时因为邱爷爷的沉默而凝重起来。

  浅见时人看出邱爷爷谈话的兴致已失,便礼貌地带着纪海蓝与老人道别。

  “浅见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离开邱爷爷家,纪海蓝便一脸懊悔地跟浅见时人道歉。

  “没关系,再聊下去,大概也不会有巴奈的新情报。”见她自责的样子,浅见时人也不打算苛责她。

  他本来就没期望能从邱爷爷这再得到什么有力情报,今天至少听说了爷爷秘密的过去,已算是意外的收获。

  从爷爷那里拿到的联络信息已经全部用光,目前找到的片段线索也全部陷入胶着,他现在仅有的周末时间也容不得他做地毯式的捜寻,再加上爷爷不准他找征信社代劳,确实是到了一个很难再有进展的瓶颈。

  “那么,浅见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纪海蓝仍带点鼻音的问题传来。

  也许,某些谜团,就像邱爷爷充满秘密的内心一样,必须等待时机才能解开。

  只是,在没有新对象可拜访的现在,暂时中止随身口译的委托,在台北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会不会对面前这个意外爱哭的女子造成困扰?

  看着面前鼻头仍像麋鹿一样红的纪海蓝,向来总能迅速下决断的浅见时人,第一次感到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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