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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几日来的操劳,夹著风寒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他发著高烧呓语不断,一会叫著妻子的名字,一会又胡言乱语的,把随侍在侧的白晋扰得也是日渐消瘦……

  “骥舒好些了吗?”

  天色渐暗,路家华到房里来换班,见他气息较前几日平稳,悬看几天的心总算放下。

  “稍早大夫来看过,说病情大有进展,约略这几日便会清醒。”神情虽然显得憔悴,白晋说起话来仍旧十分恭谨。

  路家华点点头又问:“那女人来看过他吗?”

  “许嬷嬷来传过话,说是一会就过来。”

  一听这话,路家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忿忿的在一旁坐下,方才的好心情这会全消失无踪。

  没多久,环佩相击的声音由门外传来,透过屏风,隐然可见一道俪影缓缓走来。路家华头一偏,双眼直盯著墙,明摆出一副眼不见为净。

  “夫人。”白晋躬身行礼道。

  祝念茗头微微一点,也不搭理路家华,迳自走到床边。

  “他今日好些了。”

  听出她话中微微一丝失望之意,路家华差点又要大发脾气,最後还是强忍住。

  “夫人要走了吗?老爷昏迷时喊的尽是夫人的名字……夫人好不好多留下一会?”白晋的语中有著明显的祈求意味。

  祝念茗朝许嬷嬷投了个眼神。

  “哎呀!小姐留在这儿也不能帮什麽嘛,”许嬷嬷上前道。“姑爷睡得这麽熟,大概也不需要小姐在身旁伺候;倒不如早点回房伴著小少爷——”

  话还没说完,上一刻还像是睡熟的白骥舒突地睁开了眼,把许嬷嬷吓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老爷!”

  “骥舒!”

  白晋和路家华立即冲到床边,白骥舒一双大眼却直盯著祝念茗。

  他奋力的撑起身子,喉里冒出的声音嘶哑难辨。“你把她还来!”

  他泛著血丝的眼看来如此骇人,祝念茗胆怯的往後一退。

  “你把她还来!”他的头虽然还有些昏眩,但说出的话却镇定异常。“把我的妻子还来!”

  白晋和路家华对看一眼,两双眼中都充满了忧虑。

  “姑、姑爷,”许嬷嬷鼓起勇气。“小姐就是你的妻子,你真是病糊涂了——”

  “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一个!你把她还给我!”他执拗道。

  “骥舒,”路家华不得不开口了。“你是怎麽了?真是糊涂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她是真的消失了,你就当是作了场梦——”

  “她不是我的妻子,”白骥舒瞪著那脸色发白的女人。“至少,她不是我爱上的那个妻子!”

  “我明白。”路家华安慰的拍拍他的肩。“你爱上的那个——早迷失在她记的洪流里了。”他摇摇头。

  “你还不懂吗?!我爱上的和眼前的这个是两个人!她们不是同一个!”白骥舒忿恨的瞪大了眼。

  “完了、完了!直烧糊涂了!”路家华转头对白晋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他怕是承受不住,脑袋病了!”

  “我很清醒!”白骥舒挣扎道。“我知道你是我那蠢兄弟!我知道刚跑出去的是白晋,我更知道那吓白了一张脸的胖妇人是许嬷嬷!我更知道,这人绝不是五个月前送我离开家门的妻子!”他瞪著祝念茗。

  祝念茗躲进许嬷嬷怀里,搞不懂他是真明白了一切,还是病傻了。

  “骥舒,你振作点!”路家华红了眼。“我知道你只是生病,神智昏乱而已,绝不可能是疯了……绝不是疯了……”

  “我本来就没疯!”这一闹,白骥舒更是明显的体力不支,说起话来也半带喘息。“她、明明不是——”

  “你瞧!”路家华扳住他的脸。“你自己瞧!那眼、那鼻、那身形,明明就早你的妻子!骥舒,你清醒些吧!别让兄弟的担心。”他的声音转低。

  他无力的躺回床榻,尤似自言自语的喃喃。

  “我能证明的!让我睡一会,等我醒来,我能证明她……”

  慢慢的,屋里又回复了平静,路家华看著白骥舒,确定他真的睡著之後,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你……”瞥见缩在一角的女人,他神色不悦道:“这阵子你还是别过来了,免得又刺激了他。”

  她正巴不得如此,微一点头,她和许嬷嬷便相偕走出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祝念茗见四下无人才开口:“嬷嬷,你说,他是怎麽回事?”

  “姑爷他——”许嬷嬷有些心虚。“会不会是知道——”

  “别说!”祝念茗止住她。“我看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看得出?怕是烧昏了……”

  她又扬起头道:“就是真看出我也不怕!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算他死命咬住我,可有谁信?我与她实在长得一模一样,谁会信他说的?!”

  几日後——

  “还是不信我?”坐在床榻,白骥舒极其严肃道。

  “不是不信……”路家华搔搔头。“实在是不知从何信起。我怎麽也看不出她们会是两个人——”

  “你不是说过,哪这麽巧的?上回我回来,她什麽都忘了,这回我回来,她倒全记起!可中间那段她丝毫不记得。”白骥舒截断他的话。

  “我是说过,但……”他语气一转。“你怎麽证明她们是两个人呢?我可是怎麽也看不出——”

  “我看得出!”白骥舒激动道。“原先只道自己心情激荡,又离她有些远;可一把她拉近,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

  “那感觉不对、味道不对,她分明不是我爱上的那个女人!”

  “你就打算凭著‘感觉’跟‘味道’认人?”路家华微讽道。“你想说服谁啊?”

  “还有,她们两个,一个眉角有道疤,那疤不显眼,但细看却看得出,另一个却没有。”白骥舒笑了。

  “真的?!”路家华眼亮。

  “再确定不过!”

  夜里,当她陲著之後,他不知曾吻过那疤多少回,想著这伤是怎麽来的?和想她当时受了多少疼……

  “真是两个人?!”路家华摩著下巴。“那她为什麽要搞这花样?而另一个现在又到哪儿去了?”

  “这就是为什麽我非得找她的原因!我有把握,一定可以从她嘴里问出事情的真相。”

  “骥舒,”路家华脑袋一转。“这事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那个曾与你做了近八个月夫妻的人,等於就是个陌生人。要真找著她之後,你要怎麽解决这一切?你可是个有妻室的人……”

  “这些,就只有等知道事实真相之後再说了。”白骥舒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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