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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覃棠看着执勘的雷仲尧,气得脱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讨人厌!”

  “没办法,我喜欢你。”他低低地说,替她收拢刚刚因挣扎而散落的薄被。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了,然,这一回,覃棠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迷惘。

  “那么,请自求多福。”

  她恶狠狠地拒绝,然后,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顺道,也将莫名的不知所措埋进去。

  我爱她

  而且有时她也爱我……

  覃棠支开雷仲尧后,脑海中突然闪过她最爱的那一首诗。

  如果她没病,现在也住出病了。

  特别病房的装潢高贵、餐也可口营养,连照顾她的护士小姐都长得特别漂亮。

  可是,已经待了两天、睡到骨头快要散掉的覃棠,却觉得自己快生病了。

  双手搁在肚子,眼光虽然停在大尺寸的平面电视上,但覃棠的心思却没在电视节目里。

  如果死党菲知道,大概会骂她太残忍吧。

  又,如果被家人知道了,照她爸爸的脾气,怕不打断她的腿才怪吧。

  或许,她真的该被骂、被打,因为手术完后,她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有的,只是压在心口的那分彷徨。

  唉……怒气正盛时,果然不宜做出重要的决定。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雷仲尧的话果然是正确的。

  不管留不留那个“意外”,时光若能回转,她一定会好好地思考个三天三夜,再下决定……

  叹了口气,覃棠随手披上一件雷仲尧的外套,病恹恹地走出病房。

  医院的中庭,栽种了不少花卉,昨天下午雷仲尧陪她出来透气时,曾散步到那里。心情烦闷的覃棠步出病房后,原想循着昨天的足迹,下楼前去中庭赏花;但走廊尽头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于是她改变方向,往扬着人声的另一端迈去。

  到了那里,覃棠才知道原来是育婴室开放参观的时间到了,所以才会如此热闹。

  她一走近,就见粉色的布帘敞开,偌大的玻璃窗前,站了好多个满脸笑意的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她猜,那些应该都是宝宝们的亲人吧。

  既然来了,她也凑近玻璃,好奇地观察起那些裹着粉蓝、粉红软袍的娃娃……

  真不可思议!

  虽然宝宝们的脸都皱皱的,甚至,有的胎火未褪,面红如关公,但他们的睡颜、笑容或哭脸,看起来却是那样可爱……

  “啊……妹妹笑了,你看,妹妹笑了……”一个六、七十岁的婆婆,抓着身旁的老公公,惊喜地欢叫着。

  覃棠就站在他们左侧,她顺着老婆婆的手指看去,眼光留伫在小娃娃的脸上。

  “好可爱哦,长得好像妈妈,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听着连连的赞叹,覃棠方才那因为好奇而生的微笑,倏地凝在唇边。

  彷佛遭受了某种无形的撞击,她的心脏,无力地跳动着,那缓慢的节奏,沉重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低头,想闭上眼,盯着女娃娃天真无邪的脸的视线,却怎么移也移不开。

  生命……在她眼前的,全都是美好的生命!

  一手压着肚子,一手死按着窗缘,她脸色惨白、呼吸困难。

  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昏厥前,一股熟悉的清新体息,忽然侵入她的鼻端。

  她回身,见到意料中的人。

  “雷……”她哽咽,却比任何时候还欢迎他。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雷仲尧望着她凄楚的黑眸,心疼无比。

  “我有!”在她猛点头前,雷仲尧先一步拥住她,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你没有。如果有,错的也是我。”

  他的声音太诚恳、太有说服力,覃棠听了反而更羞愧,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失声痛哭。

  “棠!”他抚着她的背,任她发泄。

  “我很坏……”

  “你没有。”

  她用力哭,他则心疼地安慰她。

  今天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他的棠,总是善良而心软,譬如,小时候他怎么捉弄她,只要事后诚心道歉,她再气也总是原谅;再譬如,她毕业之后,好几个工作都是因为同学或朋友相求,才心软地去做那些她根本不喜欢的事……

  有这样心肠的人,一旦恢复理智,体认到冲动时所下的决定,已造成了什么不好的结果时,懊悔必会盘据她善良的心。

  “我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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