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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在他心中,爱与恨孰轻孰重?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白静雪,爱你,还是恨你?”他低头看著印在指尖的血迹,声音轻得彷如是来自幽冥深渊中的叹息。

  安知默专心地画著一幅菩萨图,这是她学期末要交的作业,由於时间所剩无几,因此每天下课回来一有空她就努力地画,深怕到时赶不上截止时间,反而把最拿手的这一科当掉。

  当然,她也想利用作画而避开何让,以此为由将自己关在房里,尽量不踏出房间,免得和何让照面,徒增心情的郁闷。

  不过这两星期来她要见到何让也不容易,自从拍卖会结束後,何让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半夜三更才回到家,根本没时间来吵她。

  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他不在,她反而轻松些,不会受到他的干扰,可以从他夺人的气焰中稍微喘息。

  笔尖熟练地描绘著她脑中的构图,这次的作业是以西天极乐净土为主题,已完成的一大半人物皆是面相温和庄严又镇定慈祥的菩萨,它们个个都身段秀美,气度娴雅,表现了无限的明澈、智慧与温柔,眉眼修长低垂看尽众相,唇角微扬带笑普渡苍生,鲜活得宛如真神临世,亲切倾听著人们的祈求。

  以前,每次画这些神佛时,她就能平静下来,六根渐渐明朗清净,无情无欲,无悲无喜,超然於人世之上,一切对她皆如浮云……

  可是今天她发现她仍有些焦躁,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定静不下来,明明夜深人静,不闻喧扰,为什么她的眉头却直跳个不停?

  是神经紧张吧?

  她暗暗猜想,也许是自己长期失眠的关系,自从搬来这里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没一天睡得安稳,每天夜里都会惊醒好几次,不然就是老是作著奇怪的梦,不是梦见永平寺大火的情景,就是梦见自己被水淹没沉溺,令她疲劳不已。

  打了个呵欠,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提振精神再继续画下去。

  突然,一阵强大的撞击声震破了原有的宁静,吓了她一大眺,她连忙将笔搁下,到窗边往下探看,只见赵姨已跑出屋外,打开了大门。

  “天啊!先生!你……你怎么都是血……”赵姨惊叫一声。

  她心头一凛,立刻冲下楼去,一到客厅,赵姨已将浑身是血的何让扶进门,她见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呆若木鸡。

  何让背部的衣服上有一道破口,血正是从那里不停流出,染得他的衬衫一片暗红,教人怵目惊心。

  “安小姐,快,赶快打电话找医生来……”赵姨急道。

  “是……”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抓起话筒就要拨号。

  “不必麻烦了,我没事。”何让皱著眉道。

  “都流了这么多血还没事?”赵姨轻斥。

  “只是皮肉伤而已,去清理一下,再上个药就好了,别惊动别人。”他说著微微挣开赵姨的手。

  “可是你自己怎么洗?”赵姨担忧地道。

  “叫她帮我……”他转向安知默,直盯著拿著话筒发呆的她:

  她的心咚地重重捶了一记,这才看清他的脸色有多苍白,平常剽悍凌人的眉宇也显得颓然无力。

  “对对对,安小姐,你扶先生上楼,帮他清理伤口,我来准备药箱。”赵姨向安知默急道。

  她无法拒绝,努力压下颤抖的手,上前扶著他,一步步走上二楼,进去他的房里。

  他的房间就在二楼的另一头,与她的遥遥对望,不过来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进来。

  打开灯,宽大的格局,里头的装潢却简单得近乎单调,除了一张四平八稳的大床,和一组小沙发之外,没其他冗物。感觉上好冷清。

  “你在发抖?”他突然出声。

  她没回应,直接扶他进入浴室。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怕我死得太快?”他讥讽地问。

  “别说话了,快点把衣服脱下,我得帮你清洗一下。”她瞪了他一眼,焦急得没心情理会他。

  “你帮我脱。”他故意刁难她。

  她微愠地看了他一眼,只得伸手帮他解开衬衫钮扣。

  他的衬衫除了背後的破洞,其他地方也有被刀削过的痕迹,幸好这几刀只划破衣服,没伤到皮肤,可是,她还是看得心惊肉跳,要是一个不小心,他身上很可能会布满更多的血痕……

  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正与她对他的恨背道而驰,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拉下衬衫,当他背後的伤口终於显露时,她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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