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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蓦地,她的小脸爆红。洞在哪里?哪里有洞?让她死了吧,费玉清……你害人不浅!

  恨恨咬牙,在母亲的招呼下,两姐弟坐上马车,马车很宽敞,也许是为了不让身材比熊还占位子的贺澧舒服些,车厢比一般马车要大上些。

  在秀水村里,有马车的人家只有两户,贺家和李大户家里,后来帮县太爷买地赚了不少银子,张里正盖新家后也买进一辆,马车进村子那天,他骄傲得尾巴快要飞上天,很没知识地在门口挂一大串鞭炮,马车进门鞭炮声便轰轰响起,吓得马儿乱窜乱跳,踩伤了两个人。

  这个笑话在钟凌脑子里印象深刻,只不过这一世,他还有没有足够的本钱买马车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分坐两排,钟凌和卢氏在一边,贺澧、钟子静在另一边,并且非常不幸地,钟凌坐在贺澧正对面,一抬眼就会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然后她就会联想到自己解读的《三字经》。

  她是痞子,所以很能够宽慰自己的精神状态,她自我催眠:贺澧那号表情不叫似笑非笑而是友善亲近,自己之所以把它当成揶揄,纯粹是她作贼心虚。

  她轻轻叹息,暗骂自己,不懂装什么懂啊,孔老夫子不是说过,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然的话看起来会很无知。

  什么?孔老夫子没说过别人无知?管他的,总之,她现在就是很无知。

  侧过脸,钟凌轻描淡写地把卖地的经过说给母亲知道,贺澧侧耳偷听,眼底含笑,瞄了她一眼,看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丫头。

  钟凌报告结束后,贺澧突如其来地开口,“钟三婶,您有没有想过帮阿静找位先生?”

  此话一出,钟凌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这会儿她看清楚了,没有也许、不是作贼心虚,他真真确确地在嘲笑自己。

  她不禁皱眉,假端庄被她踢到九霄云外,她不满意,她噘嘴批判,喊什么大婶嘛,他那把大胡子看起来比她家的年轻俏妈咪还老气,懂礼貌的就该喊声大姐,会做人的就叫声同学,谄媚的就喊美眉,叫大婶?他是不是“捐特们”?

  小心眼?没错,她就是!

  钟凌替自家老妈打抱不平,但她家娘亲半点不觉得怪异,只是用一贯的温柔口吻说道:“以前阿静的功课都是他爹教的,自从……阿澧说得对,我是该另外替他找个好先生。”

  提起丈夫,卢氏轻喟,眼眶微微泛红。

  钟子静望向娘亲,他年纪虽然小,但爹爹不在后,左邻右舍的闲语闲语那么多,他怎么不清楚,没有爹爹的家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姐姐年纪也还小、娘身子弱,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多得是,得省着点花。“娘,您别担心,阿静会好好用功读书,不找先生也没关系。”

  贺澧看着懂事的男孩,眉心微柔,是个好孩子。

  “怎么可以,你爹指望着你光耀门楣。”卢氏揉揉儿子的发辫,心头微酸,阿静是他爹的希望,再苦再难都要将他教养成才。

  见母亲和弟弟那样,钟凌被强暴的脑袋冒出泛滥温情。

  她握紧母亲的手,对弟弟道:“放心,姐姐会挣银子给阿静请最好的先生。”

  忍不住,贺澧扬起眉头。她知道什么是好先生?满脑子不雅念头的小丫头!

  贺澧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惹毛了钟凌。了不起是错解《三字经》,很严重吗?哈哈!他可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不知道星星比月亮大,不知道太阳会自转、月球会公转,不知道恐龙灭绝于人类之前呢。

  不服气吗?贺澧失笑。不过他更喜欢她把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的模样,大家闺秀不是她装得来的。

  “我有个好友徐伍辉,钟三婶也认识的,他现在虽然只是个秀才,但确实有才华,家里住得离钟三婶家也不远,不如让他当阿静的先生。”这是伍辉拜托自己的事,他也趁此机会再试探她一回。

  “你说伍辉?”卢氏顿时有些尴尬,阿芳她爹死的时候,徐家人来吊唁,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撇清,她不怨对方,世间情分本是如此,只是怕女儿心底难受,她便刻意不提,现在贺澧说起这荏,她忍不住看女儿一眼。

  接收到母亲的眼光,钟凌很清楚,钟子芳对徐伍辉有情也有心,想起那个明媚的男人,钟凌轻浅一笑,视觉是人类认识世界的第一个环节,那样的男人很难教人不动心。

  只不过钟凌和钟子芳不同,她见识过的男人很多,并且深刻了解一个原则——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她不会傻得去指望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更不会相信爱情可以靠抢夺得到手,“爱情抢夺论”是用来骗女人去当小三的。

  至于徐伍辉,他对钟子芳有没有罪恶感呐?如果能利用这点,替阿静找到免费家教,何乐而不为?

  她于是大方一笑,说道:“这个主意好,如果贺大哥可以帮这个忙的话再好不过。”她随着阿静喊贺大哥,把两人关系拉近一步,关系近了,人脉便有了,她家孤儿寡母的,需要许多有力支援。

  “阿芳,你不知道,徐大娘……”卢氏为难地看贺澧一眼。

  “娘,我明白,您不过是担心我胡思乱想罢了。咱们家和徐家是多年邻居,当时孩子年幼,长辈们兴致一来说些笑话无可厚非,如今年岁渐长,徐大哥又是个长进出息的,日后自然会找个合适的好嫂嫂,咱们怎能将当年戏话当真?又何必为戏话闹得彼此心存疙瘩?”

  钟凌的话让贺澧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心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钟子芳居然这般豁达?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清楚,错在徐家,过去徐钟两家交好,钟明还是伍辉的启蒙老师,娃娃亲是自小约定的,可自从伍辉考上秀才之后,徐家态度便有所转变,而钟明一死,徐家更是避之不及。

  伍辉注重孝道,无法在明面上违抗长辈之命,虽心中有歉,几次想助钟家,却又无颜见钟家人,他托自己做这件事,无非是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在家里,他尽管无法抗命,但只要考上进士,说话自然有足够分量,到时就算父母不乐意,他也有本事说服爹娘,最后顶多带着钟子芳上任,等孩子生下来,看在儿孙的分上,徐家双老大概不会再多有刁难。

  至于钟家这方面,他必须确保钟子芳不会对他死心,确保钟家不会在他考上进士之前替钟子芳定下亲事。

  所以当自己提到要替钟子静找位先生时,他立刻毛遂自荐,希望自己能为他周全。

  自己本以为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钟子芳,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篇豁达之言,伍辉知道,怕是要担心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卢氏讶然。她清楚女儿有多在乎徐伍辉,感情怎能说放就放,会不会只是强撑着?

  钟凌勾住她娘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是,现在女儿心里只有娘和弟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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