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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后来长大渐渐明白,不管模仿得再努力,我都不会是姊姊。”如果早点长大,如果早点知道自己当医生的原因,或许就不会当医生了吧。

  “傻瓜。”苏启然勾住她的脖子,把叶梓亮收进怀里。

  唉,一直都是这样的,明明说起亮亮就会心疼不已,甚至对自己的优秀感到罪恶,慢慢地他受到明明感染,一点一点心疼起他们家的小亮亮。

  “苏大哥。”

  “怎样?”

  “找个时间一起去看姊,好吗?”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苏启然想她念她,十几年了,不曾放下,有人说他这样是种病态,但当医生的他却治疗不了自己。

  两人勾肩搭背像哥儿们似地说说笑笑,叶梓亮一路把苏启然送到诊间。从现在起她在医院里有人挺、有人撑!

  得意地扬眉一笑,叶梓亮瞄几眼正在偷看他们的医护人员,不知道明天同事群组中会不会被放上两人的“高调交往照片”?

  诊间到了,挥挥手、道再见,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吃午饭。

  叶梓亮转身走往办公室,脚步轻快,和苏启然重逢让她的心情飞扬。

  这时候手机震动,叶梓亮拿起手机看一眼,又来了?

  莫名其妙的讯息传进她手机里,奇怪……这个“芸芸”是谁啊,好友名单里根本没有她啊?

  老公,什么时候才回来?我给你炖了鸡汤。

  叶梓亮皱眉,做出同样的动作——删除、封锁。

  ***

  垂头丧气,两条腿走到快断掉,天很阴、很闷,像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似的。

  唉,没有排门诊的日子,她应该一口气睡到中午,但是叶梓亮一早就被侯一灿挖起来、踢出门,逼她去找房。

  昨天晚上,他第……两百次认真地告诉她——贺钧棠是你最好的机会,如果你不懂得把握……选择一大安森林公园。选择二火车站大厅。

  基于多年好友的情分,侯一灿会送给她一床棉被。

  为难啊为难,叶梓亮为难到快死掉。

  她知道自己不爱啃回头草,知道自己宁可睡在售票大厅高唱“我想有个家”,也不想对那个男人低声下气。她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强了一点点、骄傲多了一点点、脾气大了一点点……对姊姊,看重了很多很多点。

  所以在找了五个钟头的房子之后,叶梓亮看着眼前的高楼,头抬得高高的,下唇咬到快破皮。

  阿灿在这栋大楼里上班,是这儿的总经理。

  叶梓亮之所以走到这里,不是想对神级男子低头,而是想对侯一灿鞠躬,再耍―次赖、再撒一次娇,再往他胸口磨蹭老半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必须具备的自尊心,在侯一灿面前可以全然丢掉。

  由此可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有这等交情的两个人,不过是沙发一隅嘛,不至于容不下吧。

  拿起手机,点出重要联络人,找到侯一灿。

  铃……铃……铃……她等很久,久到电话转进语音信箱。

  阿灿在忙?还是猜出多年好友想耍赖?她想,应该是后者。

  呼……呼……呼……她吹十几口气,把浏海吹得不停往上飘,却也变不出一只孙猴子。

  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在大褛门口走,不久她发现大楼前的花圃上坐着一个小男孩,那是个眉清目秀,长得养眼也养胃的小男生……养胃?意思就是眼睛很大颗,皮肤很白,肉很嫩,很像混血儿,谁看到都会想要咬一口的感觉。

  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是活泼好动的,可是他像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眼睛茫然地盯着大楼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他折着自己的手指头,不断不断地反复,整个人很沉静,但这个动作泄露出他内心的焦虑不安。

  男孩的动作、表情,茫然无助的模样,让叶梓亮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坐在医院门口看着玻璃反射出来的自己,手指不断在地上画圆圈圈,画得都磨掉一层皮了也不停,她严重怀疑自己是谋杀姊姊的凶手,怀疑自己会下十八层地狱。

  叶梓亮走到男孩身边坐下。

  “你的爸爸妈妈呢?”

  男孩没说话。

  “你在等人吗?”

  男孩沉默。

  “我叫亮亮,你好。”她不问了,先自我介绍。

  男孩没皮应。

  是不想说话还是无法响应?他听不见,还是她给的话题不够吸引人?

  她笑了笑,无所谓,反正她只是很闷、很心疼,只是想対着“小时候的自己”说

  说话,如里那个时候有人肯跟她讲些话,也许心碎的感觉会被分散一点点。

  “我叫做亮亮,我的姊姊叫做明明,

  明明亮亮、明亮明亮,有姊姊在,我才亮得起来。我以为明明和亮亮会永远在一起,以为明明会永远在身边保护亮亮,可是后来明明不在了,她去一个被称作天堂的地方。”

  微微一笑,她是真的在抒发心情哪,糟糕,居然把自己的情绪垃圾倒给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疯了她!

  话题该就此打住,身为精神科医生,她允许自己疯五分钟,不能疯五十分钟,可是原本毫无反应的小男孩却出现了反应,他的眼神不再茫然,视线焦距定在她脸上,他的反应鼓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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