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裘梦 > 娘子且容情 >


  纪吟风扬了扬唇角,“读书人讲究的是糟糠之妻不可弃。”

  “那陈世美怎么出来的?”苏盈袖不以为然。

  纪吟风怔了一下,失笑道:“那也不代表所有的读书人都会如此。”

  “一纸休书而已,你就写不出来?”

  “七出,你犯了哪条?”他反问。

  “七出是哪几七出?”苏盈袖很好奇,依稀记得母亲说过世上男儿休妻靠的就是七出之款,可是具体是哪七条,她始终也没搞清楚。

  纪吟风忍不住逸出轻笑,世上果真有如此女子啊,不明白何谓七出却硬要求休书一纸。

  “笑什么?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

  纪吟风合上书页,很认真的看着她,“所谓七出,就是妻子无子、淫意、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你想让我写哪一条?”

  这就是七出?苏盈袖柳眉一蹙,神情变得愤慨起来,“无子能怪妻子一人吗?淫意?男人在外面眠花宿柳怎么就没有事?不事舅姑,谁说父母姑婆是妻子一人侍奉的,丈夫是死人啊。口舌就更离谱了,说话都有罪吗?娶个哑巴刚刚好。盗窃?江湖上以盗成名的人大有人在,我看人家侠盗夫妻也挺自得其乐的,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呢。妒忌,难道妒忌不对吗?喜欢丈夫才会妒忌的,要是不喜欢他想让妻子妒忌人家都不肯呢。恶疾,这个最可恶了,难道生了病就可以不要了吗?夫妻不是应该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吗?”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纪吟风但笑不语,耐心的等到她说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道:“是你让我写的啊。”

  苏盈袖狠瞪他一眼,“无子、淫意、不事舅姑、盗窃、妒忌、恶疾当然都不能写了,那就口舌,谁叫我不是哑巴呢。”

  纪吟风为难的看着她,“盈袖,你没有搬弄事非啊,从你来到纪家你就一直在嚷嚷一件事,那就是解除婚约,我想你真的没有时间去搬弄是非,真的。”

  苏盈袖用力一拍桌子,恶狠狠看着他,“我让你写你就写,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人无信不立,我辈读书人岂能枉顾事实,随意捏造罪名扣加于他人身上乎?”

  又来了,之乎者也,她生平最最最痛恨的一件事。“把你那套酸溜溜的说辞给我收起来,”她在他面前挥挥了拳头,“赶快给我写,明天就要拜堂成亲了,你总不想让全苏州的百姓看笑话吧?”

  纪吟风点点头,“说的也是。”然后从一边拿来笔墨纸砚,蘸好了墨,笔却顿在半空中,闪着笑意的眸子看向苏盈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不会食言。”

  “我们江湖人一诺千金。”苏盈袖信誓旦旦。

  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看不出一个弱质书生写出的字倒是满有一股阳刚之气,苏盈袖在一旁暗自赞赏。

  字据、休书很快就写好了,苏盈袖收起字据,想拿休书的时候却被纪吟风按住。

  “你后悔了?”她挑眉。

  “我是怕你反悔,所以休书我先保存,三个月后再交予你。”他抽走休书,折好,放入自己的袖内。

  苏盈袖撇撇嘴,点头道:“也好,有字据我还怕你什么。”转身向卧室走去,然后突然转过头道:“喂,你今晚可以回自己房里去睡了,天天像狗一样看着我,不累啊。”

  纪吟风笑道:“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做狗,因为只有狗才会被美人堂而皇之的搂抱于大庭广众之下。”

  咦?苏盈袖歪首看着他,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这个登徒子,居然占她便宜。

  “我在说狗而已。”他笑得很真诚,没有丝毫的杂念。

  苏盈袖白他一眼,继续往里走去。

  “当然了,你抱我,我也不会反对的。”

  苏盈袖霍然转身,纪吟风依旧笑的一脸的云淡风轻,这家伙果然——

  成亲前一天晚上,纪大少爷再次被人扔出了临风小筑,这回看到的人更多。

  第二日,一大早“临风小筑”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喜娘、婢女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光嫁衣就试了不下三套,哪有人连做嫁衣都做这么多套的?是不是纪家实在有钱没处花啊,这让苏盈袖眸底的火苗是越烧越旺,却不能阻止喜娘忙碌的手脚。还得继续忍受一群人在她脸上头上抹来抹去,插来插去的,然后她有一个深刻到死都不会忘的切身体会——新娘不是人干的。难怪以前看到新娘总会在出嫁这一天哭得稀里哗啦,根本就是被人整的要疯掉又无法发泄才会以哭声来表达啊。好不容易终于一切搞定,苏盈袖被人在头上盖上红巾,安坐于床沿,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不受她们摆布了。

  当喜乐响起的时候,喜娘的脚步再次走近,笑道:“恭喜新娘子,现在咱们该上喜堂去了。”

  真聒噪!苏盈袖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头,任由她扶着自己走出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得出去的,又不是七老八十还得让人扶着?越往前走,人声越嘈杂,乐声越响亮,她知道离喜堂也越来越近。

  听着司仪宏亮的嗓音唱着礼,苏盈袖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注视。

  当司仪唱到“夫妻交拜”时,她听到了一个冷傲的声音响起:“不能拜。”

  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轻若鸿毛的脚步靠近,她纹丝未动,就那么站着,等着。

  “万事通说你到苏州嫁人,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新娘真的是你。”

  纪吟风打量着打断婚礼的男子,一身的江湖劲装,透着那么一股江湖气,容颜俊美中透出一股孤傲之气,就像一柄没有剑鞘的剑发出迫人的寒芒,使人不能近其身。

  “敢问这位公子与她认识?”他猜测着这人与苏盈袖的关系。

  “苏姑娘,你连应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吗?”

  众人听到了骨骼响动声,这男子与新娘子有仇?

  红巾之下逸出轻笑声,苏盈袖道:“傲视江湖群侠的血剑无情到贺我的婚礼,小女真是感恩不尽,只是有一样,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再说。”

  那是剑出鞘的声音,寻常百姓哪里见得惯这刀光剑影的场面,顿时有人发出尖叫。

  “再叫就杀了你。”此话一出,全场立时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到。

  纪吟风伸手挡在了新娘的身前,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公子,今日乃是晚生大喜之日,就如盈袖所讲,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方好。”

  苏盈袖轻而易举的就将纪吟风带到自己身后,直直的迎上自己面前的那柄剑,她知道剑就对着自己的面门,但她无惧。

  “苏姑娘,普天之下敢这样无视我血剑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冰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丝的钦佩。

  “真的只有我吗?我仿佛记得一年前有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也是这样面对你的剑,在一处万丈悬崖边上被你刺中身堕崖底,粉身碎骨的吧。”苏盈袖的声音非常的轻描淡写,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她人呢?”血剑无情的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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