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琼瑶作品集 > 剪剪风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十八 | |
|
|
“那么,现在能跟我跳吗?甘兰士。” “你叫我什么?”“甘兰士。”他很快的说:“当我扮作贝多芬的时候,请你扮一扮甘兰士吧,如果你要否认,也等散会以后。” “可是——”他一把蒙住了我的嘴,几乎把面具压碎在我的嘴唇上。 “别说什么,跳舞吧。” 那是一支慢四步,他揽住了我,音乐温柔而缠绵,他的胳臂温存而有力。我靠着他,这是一个男性的怀抱,一个男性的手臂,我又昏了,我又醉了。 一舞既终,他低低的说: “取下你的面具,我想看看你。” “不,”我说:“现在还是戴面具的时候。” 祖望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慌张的样子非常可笑,一把抓住了我,他说:“彤云呢?”“我不知道。”我说。“糟了,蓝采,”他慌张的说:“我表错了情。” “不,你表对了情了。”一个声音插进来说。我们抬起头来,又是个山地姑娘,这是彤云。 “你什么意思?彤云?”祖望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你一直表错了情,今天才表对了。”彤云说。 “彤云!”祖望喊。“别说了,我们先来跳舞吧!”彤云挽住了他,把他拖进舞池里去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柯梦南不解的问我。 “一些很复杂的话,”我说:“这是个很复杂的人生。” “我们也是群很复杂的人,不是吗?” “最起码,并不简单。” 我们在靠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柯梦南为我取来一杯“混合果汁”,他对我举举杯子,在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低声的说:“为我们这一群祝福吧!为我们的梦想和爱情祝福吧!” 我们都慨然的饮干了杯子。大概因为果汁中掺和了酒,一杯就使我醉意盎然了。接下去,我都像在梦中飘浮游荡,我跳了许许多多支舞,和柯梦南,也和其他的人。舞会到后来变得又热闹,又乱,又疯狂,大家都把面具取下来了,排成一个长条,大跳“兔子舞”,接着又跳了“请看看我的新鞋”。跳完了,大家就笑成了一团,也不知怎么会那么好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肚子痛。 那晚的舞会里还发生了好多滑稽事,何飞飞不知怎么摔了一跤,把尾巴也摔掉了,爬在地下到处找她的尾巴。祖望一直可怜兮兮的追在两个山地姑娘后面,不住的把紫云喊成彤云,又把彤云喊成紫云。小俞和水孩儿不知道为什么打赌赌输了,在地上一连滚了三个圈子。然后,柯梦南又成为大家包围的中心,大家把他举在桌子上,要他唱歌,他唱了,带着醉意,带着狂放,带着痴情,带着控制不住的热力,唱了那支贝多芬曾为甘兰士弹奏过的“琪奥伐尼之歌”,其中的几句是这样的: “若愿素心相赠,不妨悄悄相传,两情脉脉,勿为人知。” 大家鼓掌,叫好,吹口哨,柯梦南热情奔放,唱了好多支好多支的歌,唱一切他会唱的歌,唱一切大家要他唱的歌,唱得满屋子都热烘烘的。然后,大家把他举了起来,绕着房间走,嘴里喊着: “柯梦南好,柯梦南妙,柯梦南刮刮叫!” 我不由自主的流泪了。何飞飞站在我的旁边,也用手揉着鼻子,不断的说:“我要哭呢!我真的会哭呢!” 最后,天亮了,曙色把窗子都染白了,大家也都已经筋疲力尽,有的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有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音乐还在响着,但是已没有人再有力气跳舞。我们结束了最后一个节目,选出我们认为化装得最成功的人——何飞飞。谷风和怀冰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玩具兔子,和她所化装的模样居然有些不谋而合,又赢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然后,在曙色朦胧中,在新的一天的黎明里,在修曼的梦幻曲的音乐声下,谷风和怀冰站在客厅中间,深深的当众拥吻。 大厅中掌声雷动,一片叫好和恭喜之声,然后,舞会结束了。大家换回原来的服装,纷纷告辞。 是柯梦南送我回家。天才微微亮,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行人,有些薄雾,街道和建筑都罩在晨雾里,朦朦胧胧的。春天的早晨,有露水,还有浓重的寒意。他把他的外衣披在我肩上,低声说: “散散步,好吗?”我点点头。我们沿着长长的街道向前走,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蓝采。”“嗯?”“我现在准备好了,你告诉我吧!” 我望着他,他的脸发红,眼睛中流转着期待的不安,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那神情仿佛他是个待决的囚犯,正在等待宣判似的。我望着他,深深的,长长的,一瞬也不瞬的。“别苦我吧!”他祈求的说:“你再不说话,我会在你的注视下死去。”“你不需要我告诉你什么。”我低低的说。 “我需要。”“告诉你什么呢?”“你爱我吗?回答我!快!”他急促的。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怀冰爱不爱谷风?”我说。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