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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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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着眉毛,仍然睁大了眼睛,静静的听着。在她眼底,那抹惊愕和困惑更深了。“你是说——你为了我去学这些花呀草呀的学问?” “是的。”她的睫毛垂下去了,盖住了那两颗乌黑的眼珠,她的头也低下去了,下巴颏儿藏到衣服里去了。她坐在那儿,双手交握的放在裙褶里,一动也不动了。颂超心慌意乱的看着她,完了!他心里想着,他又弄砸了,他真想打自己一耳光,他这张嘴,就不会少说几句吗?已经下了那么多工夫,却在一刹那间又弄砸了。他咬紧牙关,心脏开始绞扭起来。闷坐在那儿,他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她的头抬起来了,睫毛也悄悄的扬上去了,她望着他,静静的望着他,她眼里是一片光明,一片灿烂,一片激动,一片喜悦,一片可以把人融化的温柔。“谢谢你。”她低声说,声音柔得像梦,轻得像风,温馨得像晚香玉的香醇。“从没有人为我这样做过。”她轻哼着。“你使我想哭。”她眨动眼帘,眼睛里真的充斥了泪水。 “哦!”他低呼了一声,喜悦和激动像一个大浪,对他扑卷而来,把他整个都淹没了。他伸出手去,想握她的手,又不敢去握,怕会亵渎了她。想拥她入怀,更不敢,怕会冒犯了她。毕竟,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原来,它不止有怜惜,有宠爱,还有更多的尊重、崇拜、与那种令人心酸的柔情和甜蜜! 这一整个暑假,佩吟都是轻飘飘的,昏沉沉的,而又忙碌得天昏地暗的。幸好家里请了阿巴桑来帮忙,因为她很少在家,服侍母亲的工作,也由阿巴桑代劳了不少。好在,这些日子来,韩太太的病情正处在“稳定状态”,有一大段时间,她没有很恶劣的发作了。而且,她自从佩吟跌倒在玻璃上受伤以后,心里也有一些明白了。毕竟母女连心,她对佩吟的折磨也暂时停止了。韩永修忽然发现,虽然季节已经往秋季迈进,而佩吟的身上、脸上、眉间、眼底、嘴角、衣襟上、袖子上,处处都带着春天的气息。春来了。他凝视着佩吟,一日比一日更深的发现,青春忽然间就回来了。喜悦、欢愉、满足、和幸福像是青春的副产品,也随着佩吟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抖落在那狭隘而简陋的小屋里了。 于是,韩永修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须和赵自耕好好的谈一次了。在他还没提出要谈话的要求之前,赵自耕却先来拜望韩永修了。于是,有一天晚上,在韩家那简陋的,由日式房子改建的小客厅内,赵自耕和韩永修就有了一次很密切的倾谈。那晚,佩吟是有意避了出去,她认为,这种谈话,她的在场可能会很尴尬。她跑到颂蘅家里去聊了一个晚上,当她回家时,夜色已深,赵自耕也已告辞回去了。 韩永修背负着双手,兀自在房里踱着步子,他那充满智慧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深思的神色。佩吟悄眼看着父亲,一时之间,颇有些担心,她不知道赵自耕和父亲到底谈了些什么。她很了解,父亲的个性相当孤介,而赵自耕却又一向就有些高傲,言辞又往往过于锋利。她真怕这两人的谈话并不投机。看父亲那样一脸的深思,一脸的郑重,她心想,完了!韩永修本来就认为赵自耕名声不好,现在一定更加深了他的恶感,假如父亲要自己和赵自耕断绝来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开始有些懊悔,当时自己实在不该避开的。 “爸爸!”她怯怯的喊了一声。 韩永修深深的凝视她,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握着茶杯,他慢吞吞的啜了一口茶,终于开口了: “佩吟,你当然知道赵自耕是为什么来的了?” 她有些困惑,说真的,她只认为赵自耕是来作“礼貌的拜访”,为未来的关系铺一条路。 “他一直说要来拜见爸爸。”她轻声说。 “不止拜见!”韩永修盯着女儿。“他很开门见山,他要求我允许他娶你!换言之,他是亲自来求亲了!” “哦!”佩吟睁大了眼睛,她也没想到,赵自耕会说做就做的。她注视着父亲,眼睛里有着关怀,有着担心,有着祈盼,有着紧张,还有着兴奋。 “佩吟,”韩永修仍然是慢吞吞的,仍然是不慌不忙的,仍然是深思的。“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很爱他吗?愿意嫁他吗?”“哦!爸爸!”她喊着,低下头去了。她没有正面答复这句话,但是,她的眼光,她的神情,她的热烈的语调……都已经肯定的答复过了。“那么,你是愿意嫁他的了?”韩永修再问了句。 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韩永修默然片刻。她有些不安,悄悄的抬起眼睛来,她低低的问了句:“你——不赞成吗?”韩永修盯着她。“过来,佩吟!”他喊。 佩吟像个待宰的小羔羊,她挨到了父亲面前。 韩永修伸手握住了佩吟的双手,把它们握得紧紧的。韩永修的手已又干又瘦,佩吟的却软如柔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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