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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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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三来的脸颊被贴在他胸前,刀剑碰击声和吆喝声,此刻听来竟似远了一些,代之他平稳的心跳。一股宁静的气息由他身上传来,就像他每次遇到危险时的轻松,那种明明生死攸关,却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轻松,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的遭遇一般,甚至还能带着调侃自己的笑。一直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这般淡然,不,不是看破生死的淡然,他也会紧张会心潮起伏,却无真正的恐惧,不管命运怎样安排,皆报以微笑。总之……他是个怪人! 从来不曾在意过别人,只要对自己没有威胁,就会被她的感官自动忽略。但这个书生的气息,却在不知不觉中渗进了她的知觉。这个书生……柳毅…… 欣喜地发觉她的颤抖渐停,冰冷的身子也有了点温度,柳毅放下一半的心,探出半个头到外边察看形势。 有点糟糕。以黑布蒙着面的强盗们人数众多,家丁们己被伤了好几个,即使在死撑也只能边战边退,看来支持不了多久了。不过这伙强盗一进门便直奔东厢房,并不理会旁人,但愿他们只针对目标,不要牵扯到别人。莫怪他自私冷漠,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各人理各人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与他无干。 蓦地觉得旁侧有异,柳毅两人遁声望向左侧方,立时一惊:不知何时,两个女人沿着墙根朝他们摸来,胖胖的身躯抖个不停,还勉强听得到压抑过的哭声。她们朝这张红木桌爬了过来,停在桌脚外瑟缩着,眼泪鼻涕涂花了脸,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很明显地传达着哀求:求求你,分一半位置给我们躲! 别人当然可以,可是她们——东厢房住的女人耶!跟她们在一起肯定会惹火上身的,到时不仅他倒霉,时三来也会有不测。所以尽管于心不忍,柳毅还是轻轻摇头。她们在这里躲没用的,强盗们有备而来,到时在房里找不到她们,定会四处搜索,桌下这么醒目的地方怎么躲得住人呢?只能像他们一样用来躲流弹而已。硬下心,他轻声建议:“你们……还是逃吧,趁此机会跑到外面去,或者找隐蔽的地方躲,这里很容易被找到的。”事实上,是根本不用找,眼睛一扫就能看到。 她们猛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回头看只剩一个家丁在垂死挣扎了,抖得更厉害,慢慢地朝柳毅他们靠了过来,硬挤进桌底来。 柳毅很清楚,让她们进来肯定会连累自己的,但瞧她们可怜兮兮的惨样,怎么也不忍心踢她们出去。犹豫间已被她们靠了过来,向来所恪守的男女授受不亲之古训,使他下意识地朝后避了避,而从不让旁人近身的时三来,也很自然地躲远了一些。如此一来一往,已被她们进驻了大半个空间。 柳毅无法,既然硬不下心踢她们走,只好自己走了,“时姑娘,我们另外找地方躲吧。”搂住她朝另一端钻了出去。虽然这时候出去不安全,可是跟她们呆在一起更危险,若是被当成一伙的就死定了,所以最好能撇多清就多清…… 咦?钻出半个身子,才发觉有几双粗壮的腿杵在自己面前,不样的预感升起,抬头,果然是蒙面的强人,冷冷地朝下睨着他。 糟!难撇清了!心知不妙,柳毅勉强挤出笑,“几位兄台请了,小生柳毅,江阴人氏。不小心路过此地,阻着你们办事,真是抱歉。哈哈哈……你们忙,我们先走了,告辞!”拉了时三来迅速越过他们,祈祷各路神仙保佑这些大哥有点分辨能力。 刚走出三步,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以为我们是傻瓜吗?姓胡的,你逃得了吗?”掌风随声劈向柳毅后背。毫无反抗甚至闪避也不能地,柳毅应声而倒,右手却仍紧抓着三来,失去神志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执念: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恐惧! 身上的疼痛使他清醒,柳毅艰难地睁开眼,甩甩涨昏的脑袋,借着周围幢幢的人影手上的火把,看清了这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而自己被捆在木柱上。顾不得自己身上有多少伤,急切地搜寻时三来的影迹,直到见到她混在那堆女人中间,看来并无伤痕,这才松下心。 “小子,今天落到大爷手里就别想活着出去了!哼,要怪就去怪你姓胡,有个不讲义气的老爹。”一个站在他正面前的强盗发话了,看样子是头头,除下面罩后现出非常标准的土匪脸,如狼般的双眼凶狠地盯着他,闪着刻骨的仇恨。 柳毅叹气,“大爷,我说过我姓柳,是……” “别撒这种连小孩也骗不了的谎!”匪头不屑地打断他,“哼,到这个时候还敢装,信你就是笨蛋!叫阿三过来,好好让胡少爷瞧瞧他的小厮!”这家伙跟姓胡的小妾们一起住在上房,不是姓胡的儿子是谁? 要报仇也不探清楚仇人的样子,真是笨呀。柳毅摇头叹息,又是这样,他自从到了洞庭君山开始,就一直被固执的人误认,百口难辩。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打扮的黑瘦小子进来了,走到匪头面前哈腰,“老大,您叫我?” 匪头扬扬下巴,“去,跟你服侍了三个月的胡少爷打个招呼,省得他再胡言乱语。” “是!”小厮应声,愉快地转身,以不可一世的姿态面对柳毅,“哈哈,胡少爷,想不到吧?没错,我是卧底的!吓了一跳吧?哈哈……呃……咦?老……老大,这个……不是胡少爷……” “什么?!你有没有看错?” “我……伺候了他三个月,老大。”言下之意,眼睛脱窗也不可能看错。 匪头瞪眼,蓦地冲前揪起一个胡家小妾,怒吼道:“他到底是谁?” “不不……不知道,”胖女人涕泪纵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不要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可恶!”匪头扔下她,气涨了脸,策划了这么久,到头来一场空。姓胡的果然还是那么狡猾!怒气之下向柳毅瞪眼,“混蛋!你竟敢假扮胡家小子来欺骗我们!” 柳毅闻言自是哭笑不得,又不敢跟他辩驳,只盼他知道真相后会放他们走。 可是他又一次失望了,只听匪头对着他的手下吩咐道:“这书生见了我们的真面目,不能留他,押到地窖去先饿他三两天。等这事完后再卖到矿场去!” “老大,”小厮指着时三来禀报,“这个女人也不是胡家的。” 匪头挥挥手,“一并带下去,过几天卖给山下的窑子。” 于是,一夜之间,柳毅和时三来从天堂般的舒适上房移到了阴暗的地窖。唉,世事难料是不? 黑不隆咚的地窖,原本是庙里用来储藏食物的地穴,阴冷的泥地上放一堆稻草,就是柳毅两人这三天来的栖身之处了。 三天来匪徒们没送过半点食物,只在角落放了一罐水。幸好他半个月前吃过那个韫什么丹,根本不会觉得饿,为此真有点感激起洞庭龙君。时三来以前修行的时候也是十天半月不出去觅食的,而且身为水族自有办法控制能量的消耗,三天的时间也算不了什么。 所以除了时三来时时担心着自己的命运,柳毅绞尽脑汁想脱身之计外,这三天还过得挺清闲。 这一天深夜,浅眠中的两人几乎同时被上面传来的骚动惊醒,凑到地窖的小天窗前窥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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