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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兴趣。”无所谓的聊然。

  “你会有的。”那声音渐渐淡去。“有‘心’的小女娃儿啊——”

  庙内又是一片死寂,列忌觞睁开双眼,纳入四周的黑暗。

  他才不管那女娃儿是否能消劫,他只是想瞧瞧,她如何挣扎著活下去,明知自己一天能睁眼,就一天必害人。

  她说她想活,她要活……

  为什么?

  他就根本不曾在乎,自己若有若无的存在。

  活著……做什么呢?

  余儿能自己下床後,立刻向何姑娘请求,让她离开何家。

  “你要打哪儿去?”何姑娘惊讶地搀住还摇摇晃晃的她。“深冬厚雪的,邻郡的慈业至少要三天马程,说不定还会被困在林中。我们何家不是什么大户,但留你多久都不成问题,姊姊昨晚还说,要收你作乾妹哩!你若身体养好些,可以和咱们一同上‘千祥布庄’做染工;不然,就在家陪娘也好。你哪里也不必去。”

  好温暖的手,好温暖的声音,让余儿心中激荡。

  这是……好温暖的一家人啊……竟是这样的好,连陌生的她也毫不迟疑地收留。

  “我、我真的不能久留,我得走……”余儿嗫嚅地说,忍住心中的酸楚。

  “为什么呢?”

  余儿露出的笑容,是十七岁之龄不该有的无奈,她怯怯地扬手轻碰何姑娘有些粗糙的手背。

  “我想见兄弟、姐妹们,看他们是不是都好。”

  “听说其他孤童都被分散到不同郡县、不同慈业去了,你从何找起?”何姑娘摇头。“无论如何,你受寒方愈的身体都吃不消啊!”

  余儿低下头去,她想借件外衣,好抵风寒,又开不了口。

  在佑善居形同乞舍的生活,过了两年,现在佑善居关了,她还是免不了向人白要东西吗?

  她咬著下唇,到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多想留下来啊。何姑娘如此温婉,让她想起娘……虽然,她根本记不得娘是什么样子。

  她何尝不想有个家?何姑娘说要认她作妹的……

  也许,有个活儿可做,她就不会觉得是白吃白喝了……何姑娘是怎么说的?千祥布庄?

  她心中一涩,“千祥”二字,如同讽刺的响雷,打醒她的痴梦。

  只消她去上工,“千祥”怕不立时转为“万劫”吧?

  “别多想了。来,躺回去歇息,我熬好汤再帮你端来。”

  何姑娘不由分说,扶她重新躺下。

  她不能不想啊!闭上双眼,那可怕的一夜重又历历如前,鬼魅的声音追著她——

  带劫之身……祸水……你会想活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她绝不能害好心的何家遭殃。

  今晚。今晚她就得走。

  第二章 忧心

  等了好久,等到眼皮都黏在一块儿了,好几次惊醒过来,仍听见小房中靠著对面墙的床上,何家小妹嘻闹的声音。

  炕上的火光在墙上闪烁,余儿打起心神,摸了摸被褥下的小包。

  包里有稍早何姑娘端药来时,一并送上的大饼,还有一方上等丝帕,绣有“千祥”二字。

  她也只有这两件物事,真正属於她了。

  何姑娘说,那是她新染的青布,是数十次尝试才调出的新色,她最喜欢的一种淡而温润的青。

  “送给你啦。你走失雪中幸免於难,真是个幸运的孩子,说不定也会给何家带来好运呢!”

  何姑娘将青丝帕小心摺好,放在余儿覆著厚被的单薄膝上。

  余儿瞪视著墙上火光的大眼酸涩了,火光漾成可怖的血影。

  幸运?她吗?

  就算她流浪四方都未曾出事,是因有人代她受难吧?

  这样,若还怨天,是否更不知好歹?

  四下终於静默了,她摸著下床,哆嗦来到门边,抓紧小包。

  门无声开了,小小的身子如冷风飘出,将温暖的一切关闭在後。

  冬雪在月下闪著流光,如飘忽的梦境引人向前探看,但单薄的草鞋只踏一步,就渗入冻人筋骨的湿凝,冷酷的实情立即打碎任何痴梦。

  她又妄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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