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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沐文瞄了她一眼。“大嫂,你的睑真惨。”

  她无奈地点点头,这话已不知多少人对她说过了,今早丈夫瞧见她的脸时,眉头都皱在一块儿,向老爷子请安时,他惊讶地盯了她的脸许久,还摇头说:“治临都几岁的人了,还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真是……”

  紧接着向公婆请安时,她能感觉公公在瞧着她时有些坐立难安,婆婆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掩住嘴角,滟衣仿佛瞧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而后她注意到公公与丈夫之间的气氛很僵硬,两人几乎是互瞪着对方,她很想问丈夫怎么回事,可她无法说话,想到这儿,她就沮丧得想踢东西。

  “不过换个角度想,你这样也能好好休息,不会有烦人的事来烦你。”翟沐文说着。

  话虽如此,可有口不能言,再加上脸上不断的抽痛,让她根本无心享受这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沮丧的过了两天后,滟衣停止自怜,开始振作精神,自小到大,她面对过饥荒、看过死亡——包括她的亲身父母、养父母,她一个人撑起抚育弟妹的责任,与难缠的客人周旋,从来没有事情能难倒她,现在她只是脸肿得像鬼妖,嘴巴痛得不能讲话罢了,没必要在房里哭哭啼啼的。

  一振作起来后,她便到乐天食肆去找她以前当“厨司”时的搭档——尤二娘,询问她近日探听的结果。

  “那狗娘养的,他打你!”尤二娘一见到她掀起盖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随即迸出一串骂。“见他一表人才,没想是衣冠禽兽,这样糟蹋人,咱们见官去,替你讨回公道,要不我厨房多的是菜刀,让你藏着一把,暗夜里把他给做了。”

  滟衣笑出声,随即痛得抿住嘴。

  “你说什么?少夫人不是让我家少爷打的,那是意外。”一旁的冬黎斥道。

  滟衣连忙点头,示意冬黎解释清楚,等到误会冰释,也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二娘听完后,摇摇头。

  “真是难为你了。”她拍拍滟衣的手。“没想富贵人家狗屁倒灶的事也不少。”

  滟衣朝冬黎做个手势,要她先到外头等,而后自袖中隐袋拿出预先写好的话语。

  尤二娘瞄了眼她纸上的字,说道:“你要我查的金虎力是茶商胡延义的手下,这人好女色,有一身的蛮力,除了是胡延义的贴身护卫之外,听说也帮他处理茶园户的事,听人说这金虎力以前是在园户工作的,是个穷小子,自从跟了胡大爷发达后,就作威作福起来,不过他对胡大爷倒是挺忠心的。”

  滟衣沉吟着,原来是茶商胡延义的护卫,坛肆去见他是为了什么?照理说,坛肆不会与这样的人接触……对了!滟衣灵光一闪,说不准是亚坤认识他,小舞曾说过肆弟曾去柴房探过亚坤,所以说不定是亚坤拜托肆弟帮忙,要他与胡延义联系。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毕竟亚坤当初会被相公关进柴房,就是因为买卖贡茶,等等……原来如此……

  “怎么了?”尤二娘让她突然起身吓了一跳。

  “没,没事。”滟衣小声的说了句,随即坐下,摸了摸抽痛的嘴角。

  “没想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变成这样。”尤二娘皱眉的瞪着她肿胀的脸。

  “已经好多了。”滟衣将张嘴的幅度降到最小,就不至那么疼痛。“二娘,最近茶叶市价如呵?”

  “怎么突然问这?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大改变,我店里还是以武夷茶、方山露芽跟日铸茶为主,这些市价没有多大异动,其他的,可能要到茶楼去问比较清楚。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件事,前些日子我去买茶还遇上你表姨丈,听说他也想与人合伙卖茶,他那样子我很难相信他对茶懂多少。”语毕,尤二娘便笑了开来。

  滟衣则陷入深思,有些事不对劲。

  “滟衣。”尤二娘忽地握住她的手。“当初我是赞成你嫁人的,你辛苦了这么久,若是能嫁过去翟府,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可今日见你这样,二娘实在担心。”她顿了下。“这儿没别的人,你同二娘说句真心话,这伤真是你公公误伤的吗?”

  见二娘如此关心自己,滟衣很是感动。“是误伤的。”她颔首。“相公对我很好,他不会对我动粗的。”她休息了下后才继续道:“你知我性子,也知我弟妹性子,若相公真暴力对我,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吞吞口水,让嘴巴休息一下。

  尤二娘盯着她的眸子,见她眼神清澈真诚才安下心。“这样我就放心了。”她松口气。

  滟衣微笑以对,双手紧握她的,虽然年少过得苦,可她从没怨过老天,在她身边有如此多的人帮助她、关心她,除了感激,她还是感激。

  虽说嫁到翟府后有一堆事烦着她、扰着她,可就像她自己曾对表妹说的,哪对夫妻、哪座宅第没些麻烦,她只要尽心做,而且无愧于心便是,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现在应该能收线了吧!大哥。”翟启誉立在船边,手持钓竿。

  “差不多了。”翟玄领望着江河上进出的船只。

  翟启誉推了下斗笠。“找回失窃的贡品后,我想放几天假。”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怎么?”翟启誉瞥了兄长一眼。“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没事。

  “不会是为了大嫂吧!”翟启誉猜测。

  他扬起眉毛。

  “自从大嫂被大伯甩了一巴掌后,你的心情一直没好过。”虽然当时他错过了惊天动地的一幕,可由妹子沐文巨细靡遗,外加生动的表演,他如临现场。

  “有这么明显吗?”他将目光移向远方的山。

  “有眼睛的大概都看得出来。”翟启誉微笑道。“大嫂的脸是肿得很厉害,可大夫不也说了,最多七天,应该能完全消肿。”

  见兄长没回应,他继续说道:“大嫂与以前的妗娴嫂子很不一样,平心而论呢!我喜欢现在的嫂子。”见兄长膘他一眼,他急忙补充。“不是那种喜欢,我的意思是她有趣多了。”以前的嫂子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温婉,举止得直,而且恪守礼节,大娘、大哥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僭越本分。

  当时他大概十二、三岁,每回嫂子见到他,话题总离不开功名、光耀门楣,将来长大了当大哥的左右手,好好为漕帮尽一份心力之类的话。

  滟衣嫂子与他说的可就不是这些了,她会问他们兄弟相处的情形,他喜欢做什么,大哥喜欢做什么,天南地北的随便聊,还会说些风趣的话,所以与她谈话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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