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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一时被逼问得口拙,是了,这才是真正的柏千菡,尊贵淡然、却总是犀利地直攻要害的柏家小公主,他定定地直视她。“我和她确实结束了,而你,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

  这话令她心窝泛起涟漪,但她神色毫无变化。“你什么时候和她结束的?”

  “大约一周前,我和她谈清楚了。”他对蒋棻很抱歉,但无论她如何吵闹,他心意已决。

  “一周前?”她幽喃。“所以车祸后这四个月,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和我离婚?”

  当他悉心照顾伤后的她,讲述他们相恋的情怀时,他真正想的都是如何摆脱她?甚至那晚与她亲热时,他想的其实是另一个女人?心碎得彻底,她满怀破碎的感情,完全没了追究的力气。

  连爱他的力气都不再有,因为他连一点让她留恋的勇气,都不给她。

  “不,我……”他狼狈。“一开始的确想过,但后来没有……”这样薄弱的辩解,跟承认没有两样。看见她眼底泪花后,他噤声。现在的解释都是多余,都是在凌迟她。

  “她哪里比我好?”似乎每个女人都会问这一句,她也无法不充满妒意地问:“比我漂亮?比我有气质?她哪一点吸引你?她有什么我没有的?”

  “她……其实没你漂亮,但那时我们的关系很紧张,我跟她相处轻松愉快、没有压力,所以——”

  “所以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光鲜好看的负担?你的感情早就不在我身上,是不是?你吻过那个女人吗?你跟她上过床吗?上过几次?你跟她——”

  “小千,你别钻牛角尖,好吗?”他上前,握住她双肩,语气哀求。“我做错了,你绝对有权骂我、怪我、气我,但你别追究那些细节,这样对事情没有帮助——”

  “怎会没有帮助?这些让我更加确定,我们为何要离婚。”

  他倒抽口气,执拗道:“我不离婚!我还爱你——”

  “你怎样爱我?是一面和别的女人出轨、一面想我那样的爱,还是这四个月来哄我和你同房,却仍盘算着离婚的爱?”她轻声笑了,像车祸前数分钟,令他永生难忘的,讽刺而绝望的微笑。“你的爱,让我恶心想吐。”

  他脸色苍白,无话可说。

  “你其实没有失忆,对不对?”他对车祸经过了然于胸,再对照他先前言行,事实已昭然若揭。

  他无言摇头。

  又是一个欺骗。她只觉麻木,绝望疲困,已无心力追究。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和我提过离婚,那这四个月在拖延什么?是不是看失忆的我变得这么喜欢你,对你这么热情,像小狗般黏着你的模样很有趣,你想多欣赏几天?”

  “当然不是……”是省悟得太迟的强烈情感将他留在她身边,但她尖锐的态度让他一个字也无法表达。“要是我不假装忘记,就再也没有待在你身边的藉口了。”

  她眸光一颤,急促的呼吸变得更急促,却也稍稍柔软了。

  “小千,你没有完全想起过去,但这四个月来的每一天,你都是用自己的双眼在看,都是亲身在感受,我对你的感情……就没有一点意义吗?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他神情懊悔,他恳求的眸光有割舍不了的深情,他哀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她为此轻颤,怎会无动于衷?

  她还记得那一夜,与他凝视彼此的感觉,她忘不了他柔情似水的凝睇,他呵护她的温柔,她相信他当时是爱她的,她亦然……

  美眸涌入刺痛的泪,两度酸楚泫然都不是因为愤恨,是因为断不了对他的情悸。

  “但我绝不原谅外遇,单南荻。”她轻喃他名字的语气,意味彻底决裂。

  “我不离婚。”言语或恳求皆已无用,只剩执着的恋给他勇气,顽抗到底。

  “我们会离婚的。”她柔唇扬起不带感情的微弧。她不哭,不在他面前哭,公主在伤痛至极时不会哭,她只会将伤痛化为反击的力量。

  “七天之内,你就会在我面前跪下来,求我离婚。”

  “大嫂恢复记忆了?那——”很好啊?瞧着学长阴郁的表情,曹亚劭的道喜硬生生转成满腹狐疑。“这不是好事吗?”

  “她连我有外遇、要离婚的事,也一并想起来了。”对着满桌精致可口的商业午餐,单南荻只觉头晕眼花、毫无胃口。才三天,他已瘦了一圈,气色比幽灵好不了多少。“她已经和我分居了,还撂话说,七天之内我就会主动求她离婚。”

  难怪,曹亚劭就觉得学长近日忧郁消沉,工作时心不在焉。“但你不是不想离婚吗?赶快想办法挽回她——”

  “想得到的办法我都试了。我想和她谈,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在家门前等她,她当我是墙壁,视而不见;我改用笔谈,提笔写信给她,她有拆开,却全都摺成纸飞机,一只只射到我们家的阳台上。”他还纳闷,“悄悄话”怎么老待在阳台上玩,不进屋,打开落地窗一瞧,心凉像到了北极。

  他猜,她根本没看内容。

  “那……你有没有送花?”曹亚劭帮着出主意。“女人都喜欢花,送花求和最有效了。”这招,他亲身体验过,信心十足地推荐。

  “我送过,这三天都交代花店送花给她,她收了,今天早上,还特地为了花的事,找我说话……”三天来的第一次,她主动走向他,他高兴得全身发软,还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

  “看吧!我就说有效嘛!”曹亚劭很振奋。“她说什么?”

  “她说,她不想再收到任何花束,我再送花去,她会统统转送给别人。之前的花,她也都送给我母亲或她母亲。”她也不借花献佛,就以他的名义转送,两位妈妈为此光彩满面地来跟他说谢,他有苦说不出。

  “呃……大嫂真是相当顽固呢。”曹亚劭脑筋一转,贡献新计策。“用苦肉计,如何?女人都有照顾人的天性,要是对你还有感情,绝不会坐视你受苦,袖手旁观,要弄个伤口可能有点勉强,这时候就要装病——”

  “这招我昨天就用过了。我感冒了,昨天和她在电梯里遇到,我故意在她面前咳嗽,她看我一眼,从皮包里拿出口罩……”

  “然后自己戴上?”不会吧?大嫂不会这么面若桃花、心似钢铁吧?

  “她拿给我戴,对我说:我们养的那只猫才半岁,要我别传染给它。”感冒又不是人畜共通的疾病,她这话是有心气他,还是暗讽他和畜牲同等级,又病又累的他已无力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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