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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是吗?我不在乎。”他声称不曾碰过蒋棻,蒋棻却绘声绘影地描述与他有多亲昵,她并不尽信,理智警告着蒋棻说的可能是实话,在感情上,她却袒护他。

  但亲耳听见他与另一个女人的亲密,就足够将她内心重燃的微小火苗灭绝。

  “小千——”看她转身就走,他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回家,你别跟来。”她脚步稍顿,嗓音有些异样。“你今晚也早点回家吧。”

  意思是她会在家等他吗?他心跳加速,痴痴望着她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提着蛋糕回到事务所。

  蒋棻晚他五分钟回来,又是直闯他办公室,不说话,寒着脸瞪他。

  单南荻也不语。他依然容忍她的蛮横无礼,因为歉疚,不忍说重话。

  最后,蒋棻开口。“巴着一个不屑你的女人,你可不可耻?”

  “我发现,我挺喜欢可耻的感觉。”

  蒋棻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意思是和他到此为止了吧?他或许无法再和她共事了,他的过错却要她承担,并不公平,但考虑到柏千菡的感受,他别无选择。

  但至少,他可以为她谋出路。这天下午,他打电话给几位自行开业的前辈,他们都乐于接受优秀的蒋棻,他心安了点。

  他惦记着柏千菡临走前的交代,坐立难安,数着时间捱到下班,满怀期待地飞奔回家,却不进自己家门,反而在对面门前徘徊。

  她在吗?有没有听到他回来?

  她没允许他主动找她,他不敢按门铃,又不愿就此回自己屋里,于是他假装整理门外的伞架和鞋柜,弄出许多乒乒乓乓的声响。

  屋里静悄悄的,没反应。

  他拿出手机,这时没人打给他,不管,他对着手机大声说:“喂,我刚到家,什么?事务所那边有事?哪个客户?”他一边提高嗓门说话,一边瞄着沉默的大门,她还听不见吗?

  “阿劭还没走吧?叫他处理,对,就说是我说的……”他倚在门边,对准了密合的门缝,卖力地表演工作繁重的口气,实则想引起屋内女子的注意。“他不肯?叫他过来听电话……”

  他这么大的音量,从楼梯间下来的管理员很难不注意到。

  “单先生,你找你老婆吗?她中午出门后,都还没回来喔。”

  “喔。我不是找她,我只是在……讲电话。”单南荻讪讪地收起手机,原来她果真不在,那她要他早点回家是什么意思?

  他失望地拿出磁卡,插入自家大门的感应器,就听门里响起猫叫声,大门一开,“悄悄话”坐在玄关,似乎等候许久,用酝酿了整天的力气,冲着他放声大喵。

  “喵——喵喵!”急躁的叫声,像受了委屈、急着告状的小孩。

  “嘘,早上出门前不是给你放了一碗饲料?”他看猫碗,猫食还有,饮水也还有,小家伙兀自激动万分,在他脚边团团转。他换上拖鞋,蹲下来安抚它。

  “你到底要什么?饿了?想吃罐头?”忽然发现,他刚才穿上的拖鞋是整齐地摆放在鞋柜前的,但他今早出门明明随便踢掉拖鞋就走了。

  他抬头,终于迟钝地发现屋里变了个样,沙发上堆积的衣服物品都已收走,茶几上乱扔的书报被叠好,地上杂物都清掉,蒙上薄尘的家具也抹拭干净,屋内竟是窗明几净,恢复平日有女主人细心呵护的整洁模样。

  她回来过!

  他跳起来,奔入屋内,疯狂寻找——待洗衣物全收入洗衣篮,她甚至帮他打包好垃圾,还洗了水槽的碗盘,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唯独不见她的人影。

  “小千?小千?”他找遍家中每个角落,小猫吵吵闹闹地跟着他,他无心理会。她几时来的?为什么不通知他?

  不论他如何呼唤,只有浅浅回音在空气中回荡,与他应和。

  她早已走了。他终于失望地停止找寻,猫儿失控的叫声是为了提醒他,她来过吗?

  为何愿意照顾他的生活,却刻意避开他的人?她碰触过的沙发,她抚摸过的门把,她浏览过的杂志,她留下的点点滴滴困住了他,她近得像就在他激动狂热的身体里,却又遥远得杳无踪迹,她要他今晚如何平静?她要他再次为她疯狂吗?

  他失魂落魄地在屋内行走,来到衣帽间前,惊见所有柜门敞开,里头空空如也,所有服饰、配件,一件也不剩。

  她带走了它们。

  他震惊地与那些空洞相望,它们冷静地回望他,他恍惚着,仿佛看见她在这屋里的神情——她从容地指挥帮手,冷漠地看着衣物装箱,她吩咐人钜细靡遗地打扫清洁,是为了找出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带走。而后,她将大门的磁卡放在开启的衣柜门内。

  她不是要回到他身边,她是要和他断得干净。她要他早点回来,是要让他看清她的决心。

  他游魂似地走回卧室。刚才匆忙地冲进来找她,没有细看,现在他看见,床头的放大婚纱照被裁去了一半,她割走了她的身影。相框里的他,形单影只,还兀自卖弄那抹神秘的微笑。

  真像个傻瓜。

  他跌坐床沿,将脸埋入手掌,久久不动。

  “悄悄话”安静下来,坐在他脚边。

  它仰望男主人,不明白他为何静寂不动,也不知如何是好,剔透的绿瞳踌躇了半晌,最后选择乖巧地陪伴,它更挨近他一些,半趴在他脚上,短短的灰色斑纹尾巴在他脚边轻柔地扫动,让他知道,还有它在身边。

  男人与猫,坐在斜阳映照的卧室里,昏黄无语的夕光,仿佛也哀愁着。

  良久,直到屋内暗下来,他摸索出手机,打电话给花店。

  “啊,单先生,您订的花实在不容易找,不过我们还是替您买到了,请问何时送来?”

  “现在就送来吧,就送到平常的地址。”

  “需要替您写张署名的卡片吗?”

  “不必了。”他在昏暗中抹着脸,有点哽咽。“她会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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