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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后面仍不断传来李总管殷殷的叮嘱。

  阮露挨在酒缸坐着,大笠帽搁在伸直的腿边,她浑身瘫软,满脸通红。幸亏最后一辆马车装的酒并不多,她可以舒服一点地坐着。但蒙着厚布帐的小空间里空气闷热,加上她的病没有完全康复,再加上一路颠簸,不免又不舒服了起来。

  “口好渴。”阮露喃喃出声,“好饿……”

  在狭窄的空间里打量,突然发现一迭屉子。

  “这不是装点心用的屉子吗?”

  阮露慢慢挪过去,将最上层的屉子拿下来打开一看——葡萄糕!

  咦,旁边有个缸子前面没有贴“酒”字。

  阮露打开封纸,一股清新的酸甜味飘出来——酸枣汁!

  感谢老天,让我拥有这顿美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阮露坐在马车上,奋力地将那一大缸酸枣汁微微倾斜,伸嘴就着缸缘去喝,再

  一手一个葡萄糕塞到嘴里……

  马车轻轻晃动着,阮露开心地吃着,而最前面那辆马车里的人,则昏昏欲睡着。

  将近傍晚,马车队慢慢驶进繁华的邛崃州。州县与乡镇就是不—样,这里热闹、繁荣,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机。

  此刻虽然夜幕将要降临,但大街上显得更加热闹非凡。

  各种酒楼、客栈、勾栏院、茶馆……张灯结彩,一片辉煌,行人来来往往。

  尚鹏拨起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景。“邛崃城益发妖娆多姿,但这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底下人们生活得多艰难。”

  马车队缓缓驶过一家家灯火灿烂、人声鼎沸的店堂,但在那些大楼的转角处,瘦骨嶙峋或病撅撅的穷人、乞丐随处可见。

  行至街尾,马车队在一家门楣高大,横区上写着“尚府”的大屋前停下来:一个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台阶上,他的身后大门开敞,两个下人必恭必敬地站着。

  “公子,你终于回来啦!”

  看到尚鹏从停稳的马车上下来,老人从台阶上跑下来。

  “何管家,怎么一直在这里等着我?辛苦了。”尚鹏微笑。

  “咳,不会不会。”何管家来到尚鹏面前,“公子好像瘦了,快,老爷和夫人等着你用膳,算准了你这个时刻回到家。”

  “好的。”尚鹏颔首,一边转过身子,对后面陆续下车的车夫说道:“你们一会儿跟着何管家把马车赶去停好,何管家会安排你们歇息的地方。”

  众车夫点点头。

  这时,何管家向尚鹏问道:“那个酒娘呢?”

  “噢,在那辆马车里。”尚鹏指指他身后的那辆马车。

  “好的,那公子你先进去吧,一切我会安排好的。”

  “嗯,有劳何管家了。”尚鹏说完,向台阶上定去。

  和十多天末见面的父母吃过一顿和乐融融的晚膳,尚鹏就跟着父亲到书房里回报贡酒的情况。

  “一共备了一百坛上好的邛酒,一百坛女儿红,七十坛葡萄酒。”尚鹏站在桌前报告。

  他的父亲——尚集清就坐在太师椅上。

  “嗯,差不多了。”尚集清点点头,“酒庄情况怎样?”

  “运作正常,赶这批酒时又请了一些工人进来,一切井然有序。就是在分工上有一些纰漏,个个工头之间也有一些纷争,有些人才没有被分派到合适的岗位上去,我和他们开了会,已经把问题都调整过来了,现在已没有什么事。”

  “葡萄园里的收成怎样?”

  “不错,今年的产量比去年增加了一倍,已经摘采了大半。对了,酒窖我也去看过一遍,该改善的都已严令改善……”

  两父子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不时露出舒心的笑容。

  这时一个身材微胖、气质温和的妇人走了进来。

  “看你们爷儿俩,一吃完饭就往书房跑,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鹏儿,你不觉得今天赶路累吗?老爷你也不嫌今天办公累吗?”

  尽管是责怪的话,但妇人脸上却笑意盈盈,语气里满是关怀。

  “娘,你怎么来了?”

  尚鹏笑着上前扶过自己的母亲。

  “我给你们端些点心过来。”尚集清的夫人——卢瑾红微笑着说,—边将手里的点心碟子放到桌子上。

  “谢谢娘。”尚鹏说。“哦,对了!娘,李叔又给我们带了葡萄糕,还有娘喜欢的酸枣汁、爹喜欢的碧螺春。”

  “是吗?这个老李就是这么有心,要他一个人看管着这么大的一个酒庄,也真是辛苦他了。”卢瑾红说道。

  “你这个臭小子,看老爷夫人怎么处罚你!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还把夫人、公子爱吃的东西都偷吃光了,看一会儿怎么处罚你!”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怎么了?”

  卢瑾红与尚鹏率先走出门口。

  “小露!”

  尚鹏大喊一声,只见何管家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向他们走来。

  “啊!果然是公子的小厮!刚刚在马车上发现他时,赶车的就说定公子你的小厮,可是他也太过分了,竟然把夫人的酸枣汁都喝光了,连公子的葡萄糕也吃光了!赶车的还说他是自己偷跑到车上的,真是好大胆的小厮!”管家劈哩啪啦地说着。

  “公子……”

  阮露摇摇欲坠地攀在何管家的手臂上,她的头疼得厉害,浑身也热得厉害。

  她是把那些东西都吃光了,但是她的病也更严重了,何管家与大魁到马车上拿东西时,她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

  但气怒的何管家只当他是个偷跑出来的贪吃小厮,根本没有听大魁的解释。

  当然,大魁也解释不出什么来,只说出阮露的身分,对于她为什么偷跑到马车上却一概不知。

  于是向来严谨、极度尊敬主子的何管家就揪着阮露来领罪,根本没有发觉到阮露身体上的异样情况,而阮露也没有力气解释或挣扎。

  乍见阮露,尚鹏大大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

  但听完何管家的一番话,又听到她虚弱地喊自己,他一下子又急又心痛起来。

  天哪!这真的是小露,她是怎么偷跑到马车上的?

  这一路上,她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呀!

  “快!娘,去帮我叫大夫!”尚鹏上前一把从何管家手里抢过阮露,抱着她一边往自己房间里奔去,一边朝身后目瞪口呆的母亲喊道,

  “啊……鹏儿……这……是怎么回事?”卢瑾红回过神问。

  “快去!娘!”

  尚鹏喊完这一声,旋即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尚集清与何管家也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快,去看看……”

  阮露在尚鹏的床上安稳地睡着了,入睡前她只来得及说:“公子,你说了要带我走的,为什么要骗我?所以我自己偷偷爬上马车跟着来,你不能怪我。”

  这些话说得尚鹏心里十分难受。

  等大夫给阮露诊断过后,他吩咐房里的丫头跟大夫去取药,自己就一直守在阮露杨前。

  看尚鹏半天也下出来,卢瑾红与尚集清便轻轻走进房里。

  “鹏儿。”

  “爹、娘。”尚鹏回过头,从杨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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