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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而她那好客气、好斯文、好风度翩翩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挫败,不但包容她一整天的笨手笨脚,甚至是帮倒忙,还在这时极为好心地安慰她,说她毕竟是撞伤了头脑,把所有的事给忘得精光,一些工作上的事感到生疏、做不上手都是自然的事。

  他说他能理解,劝她暂且宽心、不用太自责……

  多么宽容、多么慈悲的一个人啊!

  梦中身为丫鬟的她,对这主子的感激之情有如滔滔的江水,连绵不绝,当下发愤,她一定要尽快恢复状态,再度成为主子贴心伶俐的好丫鬟。

  如此,她每天每天都那么样努力地朝这目标前进,但结果却很奇怪……

  陪主子下棋比梳头简单,谈诗论史更犹如小菜一碟,远比修面这件事还要轻而易举。

  甚至,看着琴谱拨弄那些古琴的丝弦,帮主子伴乐合曲,都比点灯这件事让她来得得心应手,让她很难不去怀疑,当初撞伤脑子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她一个丫鬟怎可能做得来这些千金小姐也不见得会做的事?

  她自己都那么样的困惑,所以她很能理解,为什么高高在上,犹如天神一般存在的主子,常常会用一种若有所思的古怪表情看着她,有时甚至还会看着她看到失神——

  “你当真撞伤了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仙人般的主子总时不时就问她这句。

  也难怪他会这样问,因为他一定想,这不是撞伤脑,其实是被借尸还魂吧?

  她合理推测,因为连她自己都这样想过。

  借尸还魂……这想法很不切实际,可她还真的暗自怀疑过,也许自己不是撞伤了脑袋,而是换了一副琴棋书画样样精的才女灵魂在这具身体里边,要不,她怎可能做那些高难度的事却犹如小菜一碟般的简单?

  她满心困惑,问题堆得有如山一般的高,却没人能解答她任何一个疑问,而很多事,就在她不清不楚,很不明不白中发生……

  好比某次小酌后,那谪仙般的主子在月色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河岸畔轻吻了她,她恍恍惚惚,在他宝石般黝黑得晶晶亮的乌瞳中看见了自己。

  那个吻,来得那么突然,让她一时以为自己醉酒产生了幻觉……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她依稀仿佛听见他低喃了这么一句,接着见她没有抗拒,又是一个吻、两个吻……数不清的第几个吻之后,瘫软如泥的她犹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何事,便让他抱回了河岸小屋,开启了一夜的恩泽。

  梦中的那一夜,她没有任何抗拒。

  并不只是因为她的身分是贴身丫鬟,也并不是因为她以为那是分内的工作,而是更多更多,是一种想为他做点什么,想为他燃烧殆尽、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激昂,让她即使一度疼痛得想咬人,也努力地忍了下来,打心底完完全全地接受那一夜发生的所有事。

  身为一个丫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酒后绮丽的梦,但没几日,她视以为天的主子却拉着她的手,以天地为鉴、以日月为证的宣布了她是他的妻。

  从小丫鬟成了他的妻,甚至到了后来还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当中的变化没一个是她所预期,却又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

  她跟他,就在那美景如画的河岸边,过着相知相守的小日子,如此平淡,却如此幸福。

  较之现实,梦中那样闲云野鹤不问人间事的悠闲生活,真有如一场美梦……

  幽幽转醒,一室的药香当中,牧倾心有好片刻回不了神,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醒了?”

  “我看看,我看看……”

  面对姚舜平的关心,放下医书赶到榻前要为她把脉的孙大夫,牧倾心一脸愣愣,有些回不了神。

  这画面……感觉还真眼熟啊……

  “孙大夫,她没事吧?”见她不言不语,姚舜平直觉看向正在把脉的老大夫。

  孙大夫沉吟片刻,依脉象说道:“虽然动了胎气,但脉象已稳定下来,应无大碍才是。”

  牧倾心忍不住,先是看了看姚舜平,又看了看孙大夫,目光移回前者,但最后又忍不住绕回老大夫身上……

  真的!

  这画面好眼熟……

  “牧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为了确认情况,老大夫进行必要的问诊。

  基于怀孕的人会变笨的原理,再加上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牧倾心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好像……作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提出疑问的是姚舜平。

  沉默,牧倾心不语,狐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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