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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狠狠的掉头离开,不在乎身后的琴声戛然而止,不在乎她是否露出失望的眼神,简易凡脚步不稳的快速离开教堂,他不要再重复那样的苦难,坚决不要!

  望着他奔出教堂的背影,陈培爱轻轻的闭上双眼,他的心痛她感受到了,虽然是微弱的声音,但是她听到了。他曾经有过的祈祷、曾经千百次的哀求她都听到了,彷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中穿梭而来的一样,带着稚嫩的童声——

  妈妈别打我……妈妈……我不是妖怪……我是你生的……妈妈……

  妖怪!魔鬼!你是个魔鬼!只有魔鬼才像你这样!

  罪孽深重的罪灵不会得到宽恕,这些加诸在你身上的苦难都是惩罚,不要抱怨我们对你不好,这是在替上帝惩罚你!

  不!我不是……我是人!上帝!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告诉我,为什么?

  全都是骗人的!这些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需要你们,再也不需要!

  蓦然睁开双眼,眼里已经被冰凉的泪水覆盖,原来他也曾祈祷哀求,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怜悯,从来没有人向他伸出双手,也从来没有人指引他走出痛苦的深渊……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人,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像他说的,他的世界只需要自己……

  “可是……我需要你!”

  任由泪水顺着温热的脸颊滑落,陈培爱心痛得几乎说不出只字片语。

  牧羊犬尽力让自己全部的身体,包括它那长长的尾巴都蜷缩成一团绒毛,可是依然不能抵挡室内充斥的寒冷,它不知道寒流来自何方,但知道还是离此刻的主人远一点比较好。

  站立在落地玻璃窗前,简易凡注视着十二楼以上空旷的天空,漆黑的夜色渐渐接管了这里的一切。望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紧紧锁住的眉头以及冰冷的目光,他伸手覆上自己的倒影,那双已经被冰封的浅色眸子里不时闪过的寒光让他不想正视,那是此刻他内心藏也藏不住的挣扎,仿佛一把锋利的冰刀一般,在他僵硬冰冷的心脏上一刀一刀的划过,虽然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冰霜抹去,但是……

  “该死的!”他咬牙迸出这几个字,该死的陈培爱,该死的上帝,该死的赞美诗,该死的吻,该死的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该死的……让他心痛!

  望着手中那杯已经结冰的伏特加,他止不住愤怒的用力,玻璃破裂的声音在一瞬间刺耳的回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但是很快的碎片和冰块冻结成为一体,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心里越来越沉重的痛席卷全身,来吧,让他麻木的也就只有这种椎心的痛了,醒来之后还他一个没有感觉的世界吧。

  简易凡病了!望着面前展凌辉眼中浓浓的兴趣,虽然陈培爱极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焦急,但是陈培爱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因为对他,她是一无所知。

  “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在问?”

  对上眼前这个眼中布满焦急的小女人,展凌辉不得不佩服自己当初的决定简直就是英明之举,这个满心满眼慈爱的女人对他那个冷酷到底的秘书果然有作用,不过才仅仅几天的时间,那个冰人简易凡就临阵逃脱了,只是令他好奇的是,使简易凡招架不住的,是来自天使的感化还是天使的爱!

  “私人立场,我爱他!”

  坦白的对上展凌辉探询的目光,陈培爱已经听到他欣慰的笑声,不知简易凡自己知道吗?其实在他身边依然有关心他的人。

  运用能力扭动门锁,陈培爱有丝微微的紧张,从展凌辉那里得到简易凡的地址她就直奔而来了,因为从昨天分开后,她的心就一直不停的阵痛,先是微弱的,到现在越是接近他越觉得痛得几乎麻痹,她不确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展凌辉说每年简易凡都要放一次很长的假。自己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难道他……

  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陈培爱闪身进入昏暗的房间,寒冷的气流立刻从四面八方涌向她,流窜进她的衣领及毛孔,让她的每一个细胞战栗起来,这里太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室内一片黑暗,但很快她就适应了,顺着从拉上的落地窗缝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亮,她环顾四周,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脚底下微微的摩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一只狗,她没想到简易凡居然会养狗,可能是太冷了,那只牧羊拳极力想要从她身上吸取温暖,从他微弱的呜咽声中,陈培爱猜测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于是俯下身伸手抚上狗狗冰凉的头顶,她微微的运气,一股暖流从她的四肢渐渐汇聚到手心,缓缓的输入狗狗的天灵盖。

  深吸一口气,她脚步轻轻的向里间走去,随着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知道简易凡在里面,下一秒她便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人,几乎所有的被褥都被他用上了,但是看来依然没用,在这一室的黑暗里,他将自己紧紧的包裹在一层层被褥下,仿佛作茧自缚般,但是人却是失去知觉的昏迷,灰白的脸色不复昨天的生气,紧闭的双眼和嘴唇显示他已经这样昏迷很久了,久到眼角的一颗眼泪都冰冻成了半透明的结晶。这样的简易凡让陈培爱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住一般,他还是一样,只能忍受,只能忍受!

  屏住呼吸,忍住心里的阵阵疼痛,陈培爱在床边俯下身来,伸手轻轻的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冰冷僵硬的鼻梁,几乎已经没有气息,指间汇聚的暖意根本到达不了他已经麻木的神经,可能连自己这样抚摸着他,他也感觉不到。

  这就是他说的吗?痛苦的滋味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因为被这样的冰冻连神经都麻木了,可是……这颗结冰的泪水不就是他痛苦的证明吗?

  额头轻轻的抵上他的,陈培爱滚烫的眼泪忍不住自紧闭的眼眶溢出,滴落在简易凡的眼皮上。

  简易凡沉睡的意识在恍惚间感觉到自己死寂的心跳彷佛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一种彷佛温暖的细流涌进他已经麻木的知觉神经,可是接踵而来的就是一波更强烈的寒潮,从冻结的心脏向僵硬的躯壳及四肢袭去,流过的血液仿佛冰针一般的刺痛着他的感官,瞬间便麻木了所有的神经,哼……疼痛片刻会结束的……

  从他冰冷的眉间抬起头来,陈培爱望着身旁床头柜上那杯已经结冰的水,已经一天了,他一定不是一直这样昏迷的,可是即使他清醒又如何,没有人照顾他,清醒的世界会让他觉得更加的冰冷,所以他常说这世界的冷漠,所以他要自己自私,想到这些陈培爱不禁深深的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如果让她早点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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